舊夢之中，也有這樣一片脫俗的白。

夢中的赤紅單足鳥兒羽翼雪白，比君娉婷記憶中更小一些，還是幼年形態，在一個身披黑袍頭戴冠冕的女子身旁跳動，親暱信賴。

女子翻看著手中的書簡，有些不耐煩的將書簡拋開，走到窗邊看向遠處。

遠處。

黑山詭奇，陰雲蔽日，無光無月，唯見一座高塔。

君娉婷知道，那是浮羅塔——無光無月之地永晝之塔。

高塔之上燃著一抹幽幽魂火，照亮了整片天地，這便是這片天地之中唯一的光明。

君娉婷從未見過，但她心中有一種感覺，這火種，不該如此黯淡。

這光明，不該如此微弱。

火種本該是更加明亮更加溫暖的東西。

房中的女子遙望高塔，忽然嘆息一聲，君娉婷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但是聽了這聲嘆息，也想要長長嘆息一聲。

感同身受。

“我要將曜星放入那裡。”

女子手指黑暗的天空，對自己這樣說。

曜星是女子一手創造出來的星星，光輝璀璨，不遜色真正的星辰。

女子走到大地之上，君娉婷的視角也跟著出去。

她看見遠方有一條長長的河流，水流血紅，時不時冒出遊魂。

她看見亂石嶙峋，無數的人形微光跪伏在地，朝著女子所在的方向跪拜。

她看見東方燃起火焰，火焰之上有著高大的祭壇。

她看見一座座古老的宮殿，宮殿光輝點點，無數的遊魂排成一列列長隊，正在往宮殿之中行走。

……

她看見女子踏上祭壇，手舉星辰，將曜星送往應該是天壁的地方。

宮殿之中，每一個強大的人都走了出來，朝著祭壇的方向跪拜，眼中是無比虔誠的企望。

星辰之中，蘊藏著每一代人無數的希望。

這片黑暗的大地，第一次出現了耀眼奪目的光明。

曜星劃過天空，不斷的升高，升高。

每一個人的目光，變得遼遠，遙遠。

所有存在的每一個生靈，都感受到了類似太陽般的溫暖，第一次看清自己所生活的地方。

熱淚盈眶。

浮羅塔中魂火飄蕩。

君娉婷看見，曜星在空中碎裂，絕望鋪滿大地。

每一塊碎片都帶著火焰從天空隕落，砸向每一個地方。

本該為生靈帶來希望的星星，成為了新的災難。

哀鴻遍野。

生靈泯滅。

女子從祭壇之上墜落，重重跌在火焰之中。

無力的手墜落。

火焰中，女子嘴唇微張，出不甘的怒聲。

最終，大地重歸黑暗。

浮羅塔上的魂火變得愈微弱，隱隱有隕滅之態。

君娉婷看著這點微弱的魂火，忽然明白骨杖之上的魂火是從哪裡來。

她的目光飄向遠方，即便是千里之外的魂靈，也能被她清晰的感知到，有的強盛，有的弱小，無論是睜開眼睛，還是閉上雙眼，無時無刻她都能感應到這一切。

知道靈魂是如何隕滅，新的魂靈又是如何誕生。

血河奔騰不息，無數的魂靈想要渡過這條河，卻被拉入河中，再也不能離開。另一些魂靈，卻能輕飄飄踩在血河之上，前往宮殿之中。

無數年月過去，君娉婷不知道見慣了多少離合，嚐遍了多少苦楚，直到她都不再記得自己存在。

浮羅塔上的魂火微微閃動，豁然從塔上飛離，融入了她的體內。

火焰棲身的一瞬間，君娉婷清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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