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場景出現,是更不快樂的他。
“……我說過很多次了,我沒有喜歡她,我連她喜歡我的事情都不知道。”
少年握住了少女的肩,認真地問:“難道我會同時在兩個女生之間輾轉嗎?”
他的聲音第一次有了倦意,“鹿言,我們不要再為這件事吵架了,可以嗎?”
然而下一個場景,卻是他將哭泣的鹿雪擁入懷中,念著那些深情的臺詞: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老是讓我擔心你。”
目睹這一幕的少女跑出了體育館,一路跑了很久很久,直到身體脫力,摔在了被曬得滾燙的水泥地上。
她回頭看了一眼,只看到空空蕩蕩的操場,沒有人再來扶起她,於是她只能自己爬起來,拍拍灰塵,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她走了很久,走走停停,回頭看了一次又一次,但什麼也沒看見。
淚水模糊了鹿言的視野,她也忘了擦。
眼前的場景又一次消散,再次浮現的,卻是最令靈魂抽痛的畫面。
喝醉的少女在酒吧裡抱著少年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用力捶他。
“騙子!騙子!你每天都在騙我!”
少年無措又侷促地擦著她的眼淚,卻在觸碰到她的一瞬間,被她用力推開。
“你不要碰我!你去找她啊!你不是擔心她嗎!”
酒吧里人聲嘈雜,看熱鬧的、不懷好意的、各式各樣的目光打在他們身上。
少年只能拉住她的手,好聲好氣勸她:“鹿言,我們先回家,先回去好嗎?”
她卻哭著甩開他的手,拿起吧檯上的酒杯就一飲而盡。
“不要管我,我不會再相信你了,騙子……”
空白世界裡,場景飛快跳躍著,閃過了昏暗的畫面。
陌生的酒店裡,面色緋紅的少女渾身是汗,她撕扯著自己的衣服,無論身邊的人怎麼喚她都沒有回應。
少年仰著頭不敢看她,卻被她滾燙的手抱住了脖頸,一個不穩摔在了她的身上。
“……鹿言,你醒醒,我們去醫院,去醫院還來得及。”
他努力想拽開她的手,卻被雪白的手臂勒緊,逐漸喘不過氣。
下一秒,有什麼鑽進了他的衣襬,燙得他渾身一顫,僵著不敢再動。
昏暗的夜色被撞擊成了粉碎的光點。
斑駁的、龜裂的、熱切的渴望,一聲聲敲在了心臟上。
最後是他不容拒絕的聲音,散落了這空白世界的滿地。
“昨晚是我喝多了,我強迫你的……”
“事實就是這樣,不管誰問你,你都這樣說。”
站在原地的鹿言無力地跌落在地上,俯下身,無聲地大口呼吸著,卻怎麼也得不到氧氣。
眼前的世界一幕幕浮現又消散,是無盡的爭吵,無盡的執念。
他在晴日的暴雨中抬高了聲音:“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和她訂婚,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裡。鹿言,我們約定好了的,要一起去首都大學,我怎麼會忘呢,我怎麼敢忘!”
他在高考結束的當天跪在鹿家門外,將所有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淪落為整個圈子中的笑柄,聲名狼藉。
他在首都大學後面買下一套公寓,笑著說:“密碼是你經期第一天,提醒你,別亂吃東西。”
他在夜裡擁抱著她,吻她的一切,不經意間,冰涼的圓環套在了她的無名指。
他在結婚協議上籤下名字,在她面前述說他有多愛另一個女人,冷漠地否定了他們之間的一切,卻在話音落下之後,怔怔地掉了眼淚。
“為什麼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呢?”
“為什麼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用。”
“為什麼每個人都在推著我走,要我走到另一個人的身邊。”
“為什麼總有個聲音告訴我,我愛錯了人,我走錯了路,我該回歸正途。”
“鹿言,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背叛了你。”
“——能不能,為我立一塊墓碑。”
“我的墓誌銘,請幫我刻上——”
“我不認命。”
跌落在地的人俯身喘著氣,她像溺水者一般用力地呼吸,大口大口地呼吸,卻只剩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得不到解脫。
一本書從天上落下,掉在了她的面前,封面的顏色混亂不堪,標題也模糊得再也看不清。
下一秒,上空中再次響起了那無悲無憫的聲音:
“……一幕戲、一場劇,都有著本該有的發展。若是演員唸錯了,演砸了,就得重新來過。”
話音一落,鹿言面前的那本書燒了起來,又在眨眼間變回了最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