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徐姨我就不推辭了。對了,我家裡頭還有塊紅布,還是之前剩下來的。做別的不行,給你和岷山做兩件紅枕套和一床紅棉被還是綽綽有餘的。到時候你們結婚的時候呀,鋪在床上,一準兒喜慶!”
這個年頭,一般嫁人的人家,那是要做一整套的紅棉布床上四件套的。
什麼鴛鴦戲水的枕巾啊,富貴牡丹的床單啊,龍鳳呈祥的被子啊之類的……都是大紅大綠的,越是紅豔便越是喜慶,預示著新人們的生活過的越紅火。
徐亞男也知道鍾鈺結婚時,何金桃一準兒不給她準備這些個東西,這是提早便上了心的。否則,一般人家作什麼提前準備那麼大一張紅布,既能做枕套還能給她裁床被子,這紅布得多大啊!
鍾鈺不由得鼻子酸酸的,她抬起晶亮的一對眼,說:
“徐姨,不用您準備這麼多,其實,我們……是不打算辦婚禮的。到時候領了證,就請你還有咱們車間的人,還有我大伯一起吃個飯就行了。”
做了這麼多年的姑娘,她對於結婚的感覺,從一開始懵懂的好奇,已經到了麻木和無所謂了。特別是經歷了夢中的那一切,她覺得,結婚這個東西都是符號,實際上日子過的怎麼樣,才是真的。
辦婚禮要請人,要辦酒席,要彩禮,要嫁妝。可是,她和謝珉山都是沒有長輩能幫忙操辦的人,手頭上又沒有什麼錢。她覺得,兩個人能在一起就很好了,沒必要走這種形式。
像徐亞男這樣真心祝福她們的,她打算請大夥兒湊一堆兒,熱熱鬧鬧的吃頓飯就行了。
至於鍾國柱和何金桃,她就算要辦,他們都未必會來!
徐亞男愣了一下:“咋?這是謝珉山的主意?”
結婚,那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兒!
哪個未出嫁的大姑娘不含羞帶怯的期待著自己的婚禮啊!咋到了鍾鈺這裡,說不辦就不辦了?
鍾鈺搖搖頭:“是我的想法,還沒有和他說。”
徐亞男一開始不太理解,但是想到鍾鈺和謝珉山兩家的情況後,慢慢的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覺得有些可惜。
謝珉山和鍾鈺都是她難得看重的後輩。謝珉山雖然看著兇,但是心眼兒特別正。對看上的人,也是掏心窩子的好。鍾鈺更別說了,從性格到人品再到長相,愣是沒有一處挑的出不是來。
這兩個人湊一對兒,她做夢都想看到她倆的婚禮。要是真的沒有辦,那還真的……挺可惜的!
徐亞男又想了想,突然一拍腦袋:
“嘖,我怎麼給忘了這個茬了!對了,咱們棉紡廠第一次集體婚禮不是正在招參加的人嗎?你們報名參加那個去!”
鍾鈺有些摸不透頭腦:
“徐姨,那個是啥啊?”
徐亞男嘿嘿一樂,往不遠處的牆上一指:
“是咱們婦聯和共青團一起舉辦的。說是要為咱們棉紡廠剛結婚的人辦集體婚禮!我記得啊……徐濤她姑姑,還是證婚人哪!”
她越想越得勁:
“對!就這麼辦!讓徐福香那個黑臉蠻給你們當證婚人!哈哈哈哈哈!我就不信!到時候趙文蘭和何金桃,還敢鬧的起來!”
鍾鈺順著徐亞男的手指往那邊一看。不遠處的牆上,好幾張一模一樣的海報貼得整齊。花花綠綠的大字報上,端端正正的寫著“棉紡廠第一屆集體婚禮”幾個大字,底下則寫著報名時間和報名地點,而主辦方,赫然便是棉紡廠婦聯。
集體婚禮?
鍾鈺怎麼都沒想到居然還能有這種活動參加,不過再想想徐福香,卻又覺得這確實是她能策劃出的活動!
以組織的形式,向準備步入婚姻殿堂的青年男女們致以最誠摯的祝福。一方面能夠團結同志,另一方面,對移風易俗也有很好的表率作用,還能解決貧困男女青年的婚宴花銷問題。這個活動,既有意義又有場面,簡直是好上加好!
鍾鈺有些動心,不由得多看了那海報好幾眼。
徐亞男拍了拍她的肩膀:“喏,有興趣的話就仔細研究研究。要我說啊,你和謝珉山去報名這個集體婚禮,最好了!哦對了,你們要真確定了,就頭一個和我說!你不是說我是大媒嗎?那我得和你爸媽說一下這個事兒啊!”
鍾鈺薄薄的唇微微張了張,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她抬起頭,又看向那幾張花花綠綠的海報:
“集體婚禮……”
輕聲的重復著,眼中蘊藏著淡淡的,淡淡的期待。
*
“行!你說咋樣,咱就咋樣。”
鍾鈺找到謝珉山的時候,謝珉山正在一處荒廢的院子裡修房子。
那是一處離棉紡廠後門不遠的院子。院子面積不小,裡面有四排磚頭和著黃泥建的房子,面積都差不多大,看上去,像是從前哪個小廠子的倉庫。如今廢棄了,便讓謝珉山他們借過來用。
房子雖然大部分都殘破了,連玻璃都找不到一個整塊的,但是卻很實用,一些磚頭掉落的地方拿水泥補一補,再找專門換玻璃的修一修玻璃,便能當做簡易的倉庫了。
謝珉山離開大源市去當兵之前,在大源有好幾個一起玩兒的兄弟。如今他回來了,有幾個兄弟便主動找上門來,要和他一起幹。
眼前的這個倉庫,便是他的一個兄弟柳學友幫忙搗鼓過來的。
柳學友是謝珉山搬離棉紡廠大院後認識的,之前並沒有見過鍾鈺。他聽到別的兄弟說鍾鈺來了,忙不迭的就跑過來看。還沒將人家姑娘看個明白,就聽到自己哥哥這麼說話,登時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
他三兩步走到謝珉山和鍾鈺面前,對著鍾鈺擠眉弄眼的笑了一下,便回頭說他哥:
“我的謝哥誒!人家妹子說結婚的事兒,你能這麼回答嗎?這說的是多大的正事啊!你就不能把你手上的抹泥板給我放下!”
謝珉山放下抹泥板,斜斜看他:
“那你說,我應該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