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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0章

顏淡沒說話。儂翠前後給她的感覺相差太大,這不會只是因為年紀大、見得世面多才如此,不過這點應該和之前的兩樁血案沒有太大的關係吧……

“啊,你們千萬不要被柳維揚那人的表面功夫騙了,我告訴你,這世上絕對找不出比他更惡劣的人來,喜歡頂著別人的臉過日子也就罷了,還專門扮成那種猥瑣小人,用火藥炸我、用火燒我,還把我推下過懸崖,他做過的壞事簡直罄竹難書。”

“聽起來好像是很過分,那唐周公子呢?我聽南昭說過,邑闌大哥對他很不客氣,他也沒生過氣呢。”

你們都太天真了,唐周不同對方計較的原因,就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瞧不上對方,順便還可以擺出一副高人架勢來,其實他是個連芝麻那麼點大的小事都要計較的人。顏淡簡直要義憤填膺了:“他絕對是天下第二惡劣的人!我從前被他關在法器裡整整二十天,不見天日還不說,整整二十天滴水滴米不進。好不容易等我出來,又是這道禁制那道禁制地鎖著我,更氣人的是,他還和別人說我健壯得連一頭老虎都打得死,但凡女子,誰聽到這句話會高興啊?”

水荇語塞一陣,只得問:“餘墨公子呢?他聽別人說話的時候都很耐心,笑起來也很溫柔。”

“你還是被騙了,餘墨雖然比前面兩個好了一點,但也差不了太多。族長那時候把我們送到餘墨那裡,要給他當侍妾,結果他在這麼多族人當中選了我,我想大概是自己的長相性情對了他的喜好。結果他下一句話就讓我去書房把書桌理乾淨,還叫了個人來教我怎麼整理他的房間。現在我的族人教訓自己的女兒都會說你千萬不要學顏淡,你看人家就算收了她做侍妾,卻連一根指頭都沒碰過,後來乾脆連侍妾的名分都沒有了,你要是像她以後肯定沒人要。”

水荇喃喃道:“聽起來,好像你過得很悽慘啊……”

悽慘嗎……

顏淡想了想,老老實實地說:“那倒還算不上。”她遙遙看到遠處的一條小河,便停住腳步:“水荇,你自己過去罷,我和南昭在這裡,我只怕有人會尋著機會向南昭下毒手。”

水荇本來還待拉她一起去,聽她說到最後一句話,便點點頭:“那你們要在這裡等我哦,不可以自己走開。”

南昭靦腆地笑笑:“你快去,我們在這裡等你。”

顏淡看水荇走過去了,轉過身看了看南昭頸上的瘀傷,輕聲問:“你一點都不記得是誰傷得你麼?”

南昭搖搖頭,歉然道:“我真的想不起來了,那時只覺得一下子透不過氣來,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如果你再見到那個人,能不能認出來?”

他皺著眉苦苦思索了半晌,低聲道:“可能……也是不行。”

顏淡見他沮喪,便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他們倆身量彷彿,拍起來十分順手:“你若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也好,這樣那人沒有顧忌,反而會再動手的。”

南昭低著頭,血氣湧上了單薄的雙頰:“其實我小的時候,練功夫很有天分,後來生了一場病,身體也越來越弱,不知為什麼從前看一遍就會的劍招便是練上幾十遍幾百遍都學不會……我知道我很沒用,連水荇都不如……”

只聽顏淡突然問:“你今年幾歲?”

南昭驚訝了一下,靦腆地說:“再過十幾天就滿十六歲了。”

顏淡笑著抱住他的肩,語聲溫軟:“憑我的年紀當你的太奶奶都綽綽有餘了。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就和我說說看,說不定說出來以後就好很多了。”

南昭一下子面紅耳赤,囁嚅著:“顏、顏姑娘,別人都喜歡把自己說小几歲,你看上去連我孃親的一半年紀都不到,何必還要當我的太奶奶?”

顏淡很鬱結,難得她有這麼善解人意的時候,對方竟然還嫌棄她沒有雞皮鶴髮、滿臉皺紋。

38.浮雲寺

方外一浮雲,遂有寺名浮雲。

他們花精一族的族長曾教訓自己的族人說,他們為妖,這世上有三件事物是一定要避開的,法器,寺廟,鎖妖塔。

顏淡如今已經見識過其二,唯獨鎖妖塔早已在上古時候傾塌,這是想見也見不到的了。她帶了五六天的小孩,從撈魚到採桑葚甚至是說故事都陪著水荇他們做了個遍,而柳維揚那邊卻沒甚進展。

那個兇徒,可以把事情做得天衣無縫、漏洞全無,是個人才。

有一回,水荇告訴顏淡,自從南昭受傷之後,夜裡時常會做噩夢,她爹爹找了大夫開藥還是一點用都沒有。顏淡便告訴她,吃藥還不如在房裡點助眠的沉香,白木香樹是做這種沉香的最好材料了。可惜白木香只在村落西北面百丈山頂的浮雲寺才有,水荇便死活拉著她往寺廟裡跑。

用晚飯的時候,顏淡便把明日要陪著水荇他們去浮雲寺的事說了。柳維揚拿著筷子,一聲不吭地細嚼慢嚥,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顏淡也不敢肯定他到底聽見了沒有,反正最後就把他的沒反應當成預設了。

餘墨將袖裡的短劍推到她面前,微微笑道:“這柄劍是我用術法加持過的,你就帶在身邊,總之處處留心便是了。”

顏淡摸了摸劍柄,又拿起來瞧了瞧,這柄劍她也不是第一回用,覺得很順手。不過她只是要找塊白木香而已,帶著這麼好的劍,最後用來砍木頭不是大大的暴殄天物了嗎?

唐周擱下筷子,緩聲問:“你們去百丈山,一日也該回來了罷?”

“聽水荇說會在浮雲寺裡借住一宿,翌日一早回來。”

“要是你們碰上什麼不能應對的危險,超過這個時候我們也該知道了,你只消想辦法支撐得久些。”

顏淡怒了:“唐周,你這是什麼意思?只不過要砍塊木頭,你還咒我!”

唐周不甚在意地開口:“只不過覺得你沾染是非的本事很高明。”

“你你你……”顏淡吸進一口氣又撥出,竟然毫無反駁之力。

“十足的事實。”餘墨拿起手巾擦了擦嘴角,淡淡地評價一句。

顏淡為這句話消沉了一晚。第二日天還沒亮,水荇便強拉著睡眼朦朧的南昭把她的房門敲得震天響。當她看見水荇和南昭手上的長劍,徹底無言了。他們兩個扛著那麼重的兵器去登百丈山,若是山路陡峭些,那還怎麼走?且不論這個,就是他們帶了兵器,真要遇上野獸兇徒,除了裝裝樣子,也沒什麼用。

事實果真不出她所料,才沒走到半山腰,他們都累得氣喘吁吁,最後還是把長劍當拄杖走上去的。

“水荇兒,你怎麼突然跑到這裡來的?莫不是惹爹爹生氣就逃到我這裡來了?”說話的是位長者,一身灰撲撲的袍子,衣襬被隨意地捲起來打了結,露出底下一雙穿著麻鞋的大腳。

顏淡不很肯定這位算不算得上是和尚。她在凡間也見過不少僧人,因為茹素苦修的緣故,一般都是削瘦的,臉上帶點莊嚴寶相。而眼前這位,頭頂是光的,頂上的六個戒疤也赫然在目,只是身子有些發福,整個人看上去就是油光光的,雖然不夠莊重,不過看上去倒十分親切。

水荇撲到那位老者身上,撒嬌地說了幾句話,那老者一直都樂呵呵地摸摸她的頭。總算她還是想起來身後還有別人,轉過頭向著南昭和顏淡說:“這是我法雲叔伯,年輕時和爹爹是好朋友,可惜啊,現在出家當了和尚。”

顏淡微微傾身施禮:“大師安好?”

法雲點點頭,雙手合十:“姑娘這一路定是辛苦了。”

南昭也拱手為禮:“是我們叨擾了。”

“你……叫什麼?”

顏淡抬起手指敲瞧下巴,覺得有些奇怪,這法雲大師和她一問一答之間,只朝她草草看了一眼,而現在盯著南昭的這一眼未免太長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