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遵照規矩,名正言順。
這個淺顯的道理,他當然清楚。
若非如此,自己一個沒靠山、沒出身的遼東軍戶。
殺了涼國公的義子,焉能活到現在?
沒了明面上的這層法度,無需楊洪親自動手。
他的那些門生故吏,亦或者存有攀附之心的鑽營之徒。
一人踐踏一腳,都足以把紀淵踩死。
“我已殺了氣鬼,如今還剩下酒鬼、色鬼、財鬼、利鬼四隻。”
紀淵心思飛快地閃動,默然道:
“氣鬼遲遲不曾回去覆命,那個二先生很快就會察覺。
到時候重新再設法壇,暗算於我,更加麻煩。
只聽過千日做賊,哪裡有千日防賊……”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陷入一張人情世故的規矩大網。
儘管身在其中游刃有餘,不至於左右碰壁,
可卻處處受著掣肘,沒有原來那般輕鬆自在。
“皇天道圖是依仗,氣血武道是前路,那什麼是己心所欲?”
紀淵眼眸微眯,莫非他穿上這身官袍補子,便就失了那份握刀殺人的兇惡膽氣?
這聲叩問甫一響起,天地剎那寬敞。
好似蒙塵的內心,頓時被擦得鋥明瓦亮。
心脈盤踞的不動山王經文,彷彿龍蛇扭曲,變幻出諸般姿態,如金身羅漢齊齊誦唱。
萬千毫光照徹之下,他在恍惚之間若有所悟。
眉宇間生出幾分禪意,十分平和道:
“我尚且還是緹騎的時候,便敢襲殺上官,梟首百戶,今夜如何料理不得一個五品練氣士!”
“九爺這是入魔了?還是成佛了?”
安善仁幾乎縮成一團,魂體顫動。
它眼中的那襲白蟒飛魚服,既像是參禪打坐的入定老僧,卻又有種金剛怒目的殺伐銳烈。
一半是佛,一半像魔?
那雙冷厲的眸子內,蘊含著大恐怖!
“老安,你是待在家裡,還是跟我一起……出門?”
紀淵霍然起身,清亮如水的繡春刀收入鞘中。
他已經想明白了,今夜不殺二先生,讓對方反應過來,只會更加棘手。
一名練氣士暗中盯著自己,耐心等候下咒施法的好時機。
豈非睡覺都不安穩?
欽天監超然於朝堂之外。
指望社稷樓的練氣士幫忙除掉涼國公府的大客卿。
並不現實。
說到頭。
還是求人不如求己。
如若萬事都去搬靠山。
真真空負這身八尺軀的武功修為。
“九爺……小老兒雖然幫不上忙,但搖旗助威總能做到。”
安善仁忙點頭道。
反正它做人的時候沒怎麼打過架,如今做鬼也是實力低微。
九爺並非歹毒心腸,不會用自己去打頭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