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血肉模糊的可怖死相,也隨之消失。
他拱手作揖拜了拜門口張貼的門神,然後邁過門檻,走了進來。
“小老兒感激大爺救命!感激大爺收留!”
安老頭涕淚兩行,又要伏身下去,卻被紀淵一把托住。
“別動不動就給人下跪,我才束髮之年,受不起你的叩拜,怕折了壽數和福分。
更不要叫我大爺,在下北鎮撫司紀淵、紀九郎,你喚我九郎就成。”
他取了那隻從槐蔭齋買來的魂魄瓶,放在掌心當中。
之所以願意搭救安老頭這條陰魂,無非是看其老實本分,不算什麼惡鬼、兇鬼。
加上需要魚餌,把林碌那條大魚釣上鉤。
“安老頭,我且問你,可知道鹽幫錢五離奇分屍的那樁案子?”
紀淵大馬金刀坐在長凳上,宛如升堂審犯的縣官老爺。
“回稟大……紀九爺,手爺的陰市一般就在太安坊、懷仁坊、長順坊、平繡坊。
那個啥子錢五,還有幾個窯姐兒、更夫,應該都是被手爺弄出來的陰靈害了!”
安老頭磕磕巴巴說著。
“陰靈?死後的陰魂莫非還能修煉,有什麼境界之分?”
紀淵好奇問道。
陽間走的是氣血武道。
陰世會是什麼?
神道?
或者鬼道?
“小老兒也不大清楚,像我這樣死後保住一點靈智,知道自個兒名姓的,就叫陰魂。
那種修為深一點,會吸納陰氣的,可以穿牆過院,吸人陽氣、血氣的,便是陰靈。
後頭還有啥子陰煞、陰魔,據說更加厲害嘞。”
紀淵眸子閃動了一下,轉念問道:
“陰魂修持是個什麼路子?”
安老頭臉色有點尷尬,他就是個擺攤賣雲吞的,怎麼可能知曉啥子修行法門。
“九爺,小老兒我認字……都認不全嘞。”
“也對,你要能懂修持之道,不至於混成這樣子。”
紀淵心下失笑,旋即再問道:
“手爺的陰靈又是何物?”
只有對陰市足夠了解,他才好決定要不要清掉心裡頭“生死簿”上的那筆賬。
自古道,君子易處,小人難防。
多少英雄豪傑欲成大事,結果敗給陰險之輩的暗中算計。
為了那個百戶空缺,林碌前後兩次下了殺手。
若非紀淵透過皇天道圖改易命數,逼退總旗許獻,再入講武堂,獲得魏教頭的賞識看重。
恐怕早就做了一條枉死冤魂。
“姓林的不死,我心始終難安。”
紀淵眸中殺機濃重,好似打定了主意。
感應到徹骨冰冷,安老頭縮了縮脖子,把腰彎得更低一些,回答道:
“手爺……本體應該是一雙五指俱全的蒼白大手,它喜歡做些手藝活,有些得意之作長年累月被陰氣侵染,便化作了詭物。
像畫出來的《山君圖》、寫出來的人皮書,扎出來的紙人……漸漸都成了陰靈。”
一道靈光劃過心頭,紀淵露出恍然之色。
錢五屍首分離是被《山君圖》的猛虎啃食,
醉花樓的窯姐兒和小廝死於人皮書,
暴斃於義莊的李總旗可能栽在了扎紙人那裡?
“安老頭,你覺著闖進陰市的那尊凶神,他降伏得了手爺養的那幾個陰靈麼?”
紀淵眯起眼睛,最後問道。
“呃,那人手裡有一枚令牌,比九爺你身上的血氣還要猛烈,真遇上了,怕是不好說。”
安老頭努力思忖了片刻,得出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