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是誰？好像沒有這個人。”前臺是個中年婦女，正磕著瓜子，看著一份報紙呢，頭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沒有？我聽朋友說，他就住在你們招待所啊！”王林道，“要不請你幫忙查檢視？”

“招待所裡沒住幾個人！”婦女抬頭看了他一眼，“真沒有你說的這個姓名。”

“你查一下他的本名，王衛國，有沒有？”

“王衛國？好像有。”婦女拿起登記本翻了翻，說道，“2o5室那位是不是？”

“名字對的話，那就是他了。”王林笑道，“他住招待所，肯定是用真名了。”

“2o5室這個人今天早上退了房。”婦女看了看記錄。

“啊？今天早上退的房？”王林和顧清雨對視一眼，問前臺道，“同志，請問你知道他上哪裡去了嗎？”

“我哪裡知道？我和他又不熟。”婦女搖了搖頭。

“他不是你們文化局的貴客嗎？也是你們省裡著名的作家啊！”

“我看他才沒錢呢！抽菸都沒錢買了！還貴客！他一點都不貴！他著不著名我不曉得，作家我們這裡多得很！旁邊整個院子都是作家！”前臺道，“他沒錢，還抽三塊錢一包的紅山茶香菸呢，一天還要抽三包！一天就是九塊錢！有時他錢一多，還要買11塊錢一包的紅塔山抽呢！一天三包，就是33塊錢！一天都不能斷，一個月下來，光是煙錢就要4oo多塊錢！對了，他還喜歡喝咖啡，五塊錢一杯的咖啡啊！一般人誰喝得起啊？這人太不會過日子了！”

“對，他喜歡抽三塊錢一包的紅山茶！也喜歡喝咖啡。”王林惋惜道，“那就是他無疑了。哎呀，可惜，緣慳一面啊！”

顧清雨道“我打電話問問劉玉輝，他說不定還能聯絡到路遙人呢？”

王林點點頭“那你就打個電話問問。”

顧清雨就在前臺打了個電話到劉玉輝單位。

劉玉輝也不清楚，說是找朋友問問看。

十幾分鍾後，劉玉輝回電話來了，告訴顧清雨道“原來路遙是要回家準備過年了。他在這邊招待所住著，是躲清淨，是來創作的。”

王林聽了顧清雨的轉述，說道“那我們去他家裡找他好了。他是住在西安呢？還是回老家了？”

顧清雨道“應該是在西安的家。他老婆女兒都在西安。”

三人便四處打聽路遙在西安的家，然後去找他。

“一個成名的作家，總有些錢吧？而且他的工資也不算低了，有15o塊錢一個月呢！”顧清雨道，“再加上稿費什麼的，他絕對算得上中產階級。”

王林道“那個前臺婦女同志說得對，他就是太能抽菸了。《平凡的世界》第一部出版後，他只拿到68o塊錢的稿費，但每個月卻要抽4oo多塊錢的煙，第一部花了他兩三年的心血，你算算這收入比？更別說他為女兒花的錢了。我聽人說，他很喜歡他女兒，女兒要練鋼琴，馬上就買鋼琴，馬上春遊要吃三明治，他就跑到最好的酒店，買最好的三明治給她吃，6o塊錢兩塊三明治。相當於低階職工一個月的工資。”

顧清雨道“這麼大手大腳花錢？那日子可就難過了。他愛人怎麼也不管管他呢？”

王林苦笑一聲“作家的靈魂，都是獨立而且偉大的，不是誰可以束縛的。”

顧清雨道“這麼下去，那愛人不得鬧離婚啊？”

王林心想，還真讓你猜對了！

只不過，這個話他就不好提前說出來了。

李文娟道“姐夫，我們找到他，你是不是幫助他一下？”

王林道“當然了，我會盡我的能力幫助他。不過，我就算給他錢，估計他也是用來買更高階的煙抽。不用多久又得抽完。”

“……”

然而，讓王林他們失望的是，他們此行，還是沒能見到心目中的大作家。

路遙出遠門體驗生活去了。

而且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就連路遙的妻子也不知道。

這麼一來一回的折騰，天色黑了下來。

西安的天氣本來就冷，這天傍晚又飄起了雪花，天地一片蒼茫，狂風從黃土高原上吹過來，彷彿帶來了無盡的黃塵，把天地都給遮蔽了。

王林唯一能做的，就是到附近煙店，買了幾箱最好的香菸，放在了路遙的家裡。

因為他明白，像這樣偉大的作家，不是他奉勸幾句話，對方就能戒菸的，一個人的命運，也很難因為另一個人而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