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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車子停在外邊兒,從這兒穿過去吧。”

“出遠門去了嗎?阿什比先生?”檢票員接下車票時問道。

“是的,出了趟遠門。”

話音剛落,檢票員抬起頭,登時愕然了。

“他把你看成西蒙了。”埃莉諾在她倆上車時說道;說完還不忘客氣地衝他笑了笑。她的兩顆門牙有點兒“打架”,讓她的面龐平添了一絲討喜的稚氣。可當她嚴肅起來,這張小臉又立馬變得冷酷堅決起來。“你真算趕上了個好時節。”她對博萊特說道,此時,她們正顛顛簸簸地開在車站前面的鵝卵石路上,朝著迷人的景色飛馳而去。

“家。”他默默地思量著。她的頭髮像是熟透了的玉米,顏色近乎發白,暗淡而又如絲綢般柔順,算得上是一頭秀髮。只是後頭胡亂地打了個結,好似她壓根就不願意多費神梳理一樣。

“花兒已經開始綻放。第一批小馬駒也剛剛降生了。”

埃莉諾磨破的馬褲露出了她那男孩般的膝蓋。好在從搭在肩頭上的外衣下,她露出的那雙光臂倒還細緻渾圓。

“‘蜜糖兒’生了個小母駒,將來肯定大有名堂。你就等著瞧吧。當然,你還不知道‘蜜糖兒’。她的真名叫作‘希臘蜜糖兒’,是‘伊米託斯’和‘果醬錢’的女兒。我希望這些馬兒能叫你印象深刻。”

“我也希望如此。”他說道。

“碧姑姑說你對它們還是很感興趣的。我是說馬兒。”

“我對馬兒配種倒了解不多,只是略懂馴馬套路,好讓它們聽話工作罷了。”

他倆一路說說笑笑就進了村。

這裡就是克萊爾莊園了。也就是地圖上那些方方正正的小格所代表的莊園:那麼地暖人心脾,那麼地活靈活現,又那麼地和藹可親。那家名為懷特哈特的酒吧還在原地,哦,還有那家叫作貝爾的酒吧。再往後望去,隱藏在小山包上的教堂也依舊在,阿什比家的碑牌還掛在上面。

“這村子看起來還挺不錯的,對吧?”埃莉諾問道,“從我記事起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估摸著自創世紀大洪水那會兒也是這樣沒錯。就連家家戶戶房子裡住的人名兒也沒變,全都是理查二世[1]時的模樣。嘿!這些你當然明白啦!我總把你當成觀光客了呢!”

他心裡明白,村子那一頭就是克萊爾莊園的大門了。他多少有些好奇,等不及想看看亞歷克·洛丁的家園到底是怎樣一番模樣。大門上鑲著波浪狀的鐵邊,兩邊碩大的門柱上各聳立著一隻昂首闊步的石獅子,稍遠些的石獅子身上還跨著個小孩,小孩身上罩著個綠粗呢子邊的豹紋毯子,頭戴一頂水桶似的帽子,光腳邊上還插著根黃銅色的長矛,別的就再難看見什麼了。

“都是老樣子。”埃莉諾說道,“你也都看到了。”

“這讓我心裡好受些了。”

“你知道克萊爾如今已經成了一所學校了嗎?”

他幾乎要說知道,可馬上又想起只有洛丁告訴過他,所以理論上他不應該知道這些的。

“什麼樣的學校?”

“給開小差的人辦的學校。”

“開小差?”

“是啊。任何厭惡學習、家裡又有錢供得起學費的人都視克萊爾為世外桃源。在克萊爾,沒人逼你去學習。甚至連乘法口訣都不用背。這兒的辦學理念是,等到你發覺乘法口訣很重要的時候,你自然就會瘋狂地去背這些小九九的。可當然啦,實際上根本就不是這麼一回事兒。”

“真的嗎?”

“那還有假!能背九九乘法表的人都是被逼出來的。”

“那他們不學功課整天還能幹什麼呢?”

“張揚個性唄!他們畫畫啦,做東西啦,刷刷房子啦;要麼就是打扮成安東尼·託塞利的樣子——就是剛才騎在石獅子上的那個小託尼啦。我教其中好幾個人騎馬。他們也喜歡。我是說,喜歡騎馬。我琢磨著他們已經厭倦了簡單的東西,只有稍加難度,才能讓他們打起精神。當然,這還得是些非同尋常的事情。我是說,有難度的那些事啦。要是那種任何人都能靠想幾個辦法克服的難事,他們也不會感興趣的。那樣會讓他們覺得自己掉了價,泯然眾人,顯示不出他們的‘不同之處’。”

“有意思。”

“反正也算是拉特切茲的搖錢樹,何樂而不為呢?嗯,我們到拉特切茲了。”

博萊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埃莉諾則緩緩地把車開進了兩旁種滿了菩提樹的大門。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像是巨型藍蝴蝶的物體突然從樹上跳了下來,跑到車前狂亂地翩翩起舞;得虧埃莉諾開得慢,不然非撞上不可。

埃莉諾趕忙踩了剎車,同時罵罵咧咧地念了一通。

“哈嘍,哈嘍!”那“蝴蝶”嚷了起來,朝博萊特坐的那一側盡情飄舞。

“你這個小笨蛋,”埃莉諾叫道,“真該死!難道你就不知道,司機迎著太陽光進了甬道就什麼都看不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