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28

那天晚上已經很晚了,喬治·佩克坐在他的書房裡,思緒在底比斯(底比斯有兩處,一是埃及的底比斯,再是希臘的底比斯。在公元前14世紀中葉的古埃及新王國時期,尼羅河中游,曾經雄踞著一座當時世界上無與倫比的都城。這就是被古希臘大詩人荷馬稱為“百門之都”的底比斯)和雨打窗的克萊爾之間來回穿梭,直到聽到了雨水淅淅瀝瀝的聲音,他才從底比斯回過神來,走到了前門。這絕不是第一次有人在這麼晚的時間敲打他家那扇窗了。

藉著門廳裡的燈光他看見了一個阿什比家的人,他無法辨認出是哪一位,因為那浸溼的帽子幾乎遮住了他的臉。

“牧師,我能進來和你聊聊嗎?”

“當然了,帕特里克,請進來吧。”

博萊特站在臺階上,衣服上的雨水滴在了地面上。

“我想我的衣服都溼透了。”他含糊地說。

牧師低頭看到他那灰白色的花呢褲子都變成黑色的了,鞋子還往外滲著泥水。看到那孩子的臉,他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博萊特摘去變了形的帽子,雨水從他浸透的頭髮裡流到了臉頰上。

“把你的外套脫了放在這兒,”牧師說,“等你走的時候我再給你另找一件。”他去門廳的衣帽間拿了一條毛巾回來,“用它擦擦頭。”

博萊特照他說的做了,一副順從、笨手笨腳的樣子,跟個小孩子似的。牧師則穿過空曠的廚房,取來一壺水。

“進來吧,”他說,“把毛巾和你的溼衣服放在一起吧。”他引著博萊特來到了書房,將那壺水放在了電爐子上。“這壺水熱得快。每次熬夜,我都會給自己泡茶。你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說?”

“多坍的啟示[1]。”

“什麼?”

“對不起。我的腦子裡亂如麻。你這有什麼喝的嗎?”

牧師本想著等水開了,把威士忌酒加在茶水裡,製成熱甜酒(熱甜酒:在威士忌、朗姆酒或白蘭地等烈酒中加入熱水和糖調成),但他還是先倒了一杯純威士忌,給博萊特喝了。

“謝謝。不好意思這麼晚來打擾您,但我有話要對您說。希望您不要介意。”

“我在這就是和人說話的。再來點威士忌?”

“不了,謝謝。”

“那讓我給你換雙乾燥的鞋子吧。”

“哦,不,謝謝您。我已經習慣了。牧師,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諮詢您的建議,但是我能……我能以一種懺悔的語氣跟您談談嗎?我的意思是,您不用覺得您必須對此做什麼。”

“無論你說什麼,我肯定都會把它當作懺悔的。”

“好,首先我要告訴您一件事。我並不是帕特里克·阿什比。”

“是的。”牧師似乎同意他的說法。博萊特愣住了。

“你是說……你是說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帕特里克啦?”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

“為什麼?”

“任何一個人的特點都不僅僅是其外貌特徵;還有氣場、人格和本質。當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幾乎可以肯定,之前從來都沒有見過你。我對你一點似曾相識的感覺都沒有,儘管你和帕特里克有很多相似之處,包括外貌。”

“那麼你居然沒有揭穿我!”

“那麼,你覺得我當時該做些什麼呢?你的律師、家人還有朋友們全都接受了,並且都非常歡迎你。此外,除了我的直覺,我拿不出任何證據表明你不是帕特里克。表達出我的懷疑又有什麼益處呢?在我看來,就算我不介入,要不了多久事情也會真相大白的。”

“你的意思是:要不了多久我就會露餡兒的。”

“不,我的意思是,在我看來你所選擇的人生並不一定是幸福的。透過你今晚的來訪可以說明,我的判斷是正確的。”

“但我今晚到這來並不只是向您懺悔我不是帕特里克。”

“是嗎?”

“是的,只是因為——我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要讓你明白——真希望我的腦袋能再清醒些。我一直在外頭溜達來溜達去,就是想把事情捋順。”

“或許你應當先告訴我,當初你是怎麼來拉特切茲的,至少這會讓我的思路更清晰些。”

“我……我在美國遇見了一個人,他曾經在克萊爾生活過。他們……他認為我長得很像阿什比家的一個人,然後就建議我裝作帕特里克。”

“然後,倘若你欺詐成功,就得分他一杯羹。”

“是的。”

“我只能說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不管那是什麼。作為一個指導者,他非常出色,我還從沒見過這麼高的訓練水平。那麼,你是美國人嘍?”

“不。”博萊特說,牧師聽到這個回答時無力地笑了笑,“我在孤兒院長大。我被遺棄在了孤兒院門口的臺階上。”

然後他向牧師簡明地敘述了自己生活經歷。

“你說的那個孤兒院我聽說過。”當他說完,牧師說道,“你的話為我解開了一個困惑:你的良好教養。”他倒了一杯茶,加了些威士忌,“順便問一下,你要來點比餅乾更能充飢的食物嗎?確定不要?那就來點燕麥粥吧,很充飢的。”

“我告訴你這麼多是因為我發現了一件事。帕特里克不是自殺的,他是被謀殺的。”

牧師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頭一次見他顯得有些震驚。

“謀殺?被誰謀殺?”

“他的弟弟。”

“西蒙?”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