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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天下大勢,皆是小事

荊南國河流密佈,兩騎依舊是晝夜兼程。

只是怎麼從荊南國去往北燕國,有些麻煩,因為前不久兩國邊境上展開了一系列戰事,是北燕主動起,許多人數在數百騎到一千騎之間的輕騎,大肆入關襲擾,而荊南國北方几乎沒有拿得出手的騎軍,能夠與之野外廝殺,故而只能退守城池。因此兩國邊境關隘都已封禁,在這種情形下,任何武夫遊歷都會成為箭靶子。

不過兩騎還是決定揀選邊境山路過關。

聯絡先前五陵國斥候對荊南國的滲透,隋景澄似有所悟。

這天黃昏裡,他們騎馬上山坡,看到了一座沿水而建的村落,火光四起。

在隋景澄以為前輩又會遠觀片刻再繞道而行的時候,一騎已經徑直疾馳下坡,直奔村莊,隋景澄愣了一下,快馬加鞭跟上。

進了村子後,宛如人間煉獄一般的場景,處處是被虐殺的屍體,婦人大多衣不蔽體,許多青壯男子的四肢被被槍矛捅出一個血窟窿後,失血過多而死,掙扎著攀爬,帶出一路的血跡,還有許多被利刃切割出來的殘肢斷骸,許多稚童下場尤為悽慘。

隋景澄翻身下馬,開始蹲在地上乾嘔。

陳平安閉上眼睛,豎耳聆聽,片刻之後,“沒有活口了。”

隋景澄根本沒有聽進去,只覺得自己的膽汁都要吐出來。

陳平安蹲下身,捻起鮮血浸染的泥土,輕輕揉捏之後,丟在地上,站起身,環顧四周,然後躍上屋脊,看著四周的腳步和馬蹄痕跡,視線不斷放遠,最後飄落在地後,陳平安摘下養劍葫,遞向隋景澄,然後將馬韁繩一併交給隋景澄,“我們跟上去,追得上。你記得保護好自己。你單獨留在這裡,未必安穩。儘量跟上我,馬匹腳力不濟的時候,就換馬騎乘。”

陳平安一掠而去。

隋景澄翻身上馬,強忍著暈眩,策馬狂奔。

所幸那一襲青衫沒有刻意傾力追趕,依舊照顧著隋景澄坐騎的腳力。

約莫小半個時辰,就在一處山谷淺水灘那邊聽到了馬蹄聲。

那位前輩腳步不停,“已經追上了,接下來不用擔心傷馬,只管跟上我便是,最好別拉開兩百步距離。但是要小心,沒有人知道會生什麼意外。”

隋景澄躍上另外一匹馬的馬背,腰間繫掛著前輩暫放在她這邊的養劍葫,開始縱馬前衝。

邊軍精騎對於洗刷馬鼻、餵養糧草一事,有鐵律。

在這半路半溪的山谷當中,那支輕騎應該有所逗留,剛剛動身啟程沒多久。

那支輕騎尾巴上一撥騎卒剛好有人轉頭,看到了那一襲飛掠青衫、不見面容的縹緲身影后,先是一愣,隨後扯開嗓子怒吼道“武人敵襲!”

一襲青衫如青煙轉瞬即至,訓練有素的十數位精騎剛剛撥轉馬頭,正要挽弓舉弩,兩騎腰間制式戰刀不知為何鏗鏘出鞘,剎那之間,兩顆頭顱就高高飛起,兩具無頭屍體墜落馬背。

那一襲青衫再無落地,只是彎腰弓行,一次次在戰馬之上輾轉騰挪,雙手持刀。

幾個眨眼功夫,就有二十數騎被劈砍斃命,皆是一刀,或攔腰斬斷,或當頭一線劈開。

北燕國精騎開始迅散開,紛紛棄弓弩換抽刀,也有人開始從甲囊當中取出甲冑,披掛在身。

有一位將領模樣的精騎,手持一杆長槊飛奔而來,一槊迅猛刺向那一襲青衫,後者正一刀刀尖,輕輕一戳旁邊騎卒的脖頸,剛剛收刀,借勢要後仰掠去,去斬殺身後一騎,長槊剛好算準了對方去勢。

隋景澄剛想要高呼小心,只是很快就住嘴。

下一刻,隋景澄只見那一襲青衫不知如何做到的,在空中側身,蹈虛向前,直直撞向了那長槊,任由槊鋒刺中自己心口,然後一掠向前,那騎將怒喝一聲,哪怕手心已經血肉模糊,依舊不願鬆手,可是長槊仍然不斷從手心先後滑去,劇烈摩擦之下,手心定然可見白骨,騎將心知不妙,終於要捨棄這杆祖傳的長槊,但是倏忽之間,那一襲青衫就已經彎腰站在了馬頭之上,下一刻,一刀刺透他的脖頸,瞬間洞穿。

那人猛然起身,右手長刀洞穿了騎將脖子,不但如此,持刀之手高高抬起,騎將整個人都被帶離馬背。

戰馬之上,那一襲青衫手中那把北燕國邊騎制式戰刀,幾乎全部都已刺透騎將脖子,露出一大截雪亮鋒芒,因為出刀太快,快到了沒有沾染一絲血跡的地步。

陳平安猛然收刀,騎將屍體滾落馬背,砸在地上。

藉此機會,北燕國騎卒展開了一輪弓弩攢射。

陳平安雙手持刀,青衫一震,所有箭矢在空中砰然碎裂。

腳下那匹戰馬瞬間斷腿跪地,一襲青衫幾乎不可察見,唯有兩抹璀璨刀光處處亮起,一如那村落火光,雜亂無序,卻處處有死人。

兩百騎北燕精銳,兩百具皆不完整的屍體。

陳平安站在一匹戰馬的馬背上,將手中兩把長刀丟在地上,環顧四周,“跟了我們一路,好不容易找到這麼個機會,還不現身?”

水面不過膝蓋的溪澗之中,竟然浮現出一顆腦袋,覆有一張雪白麵具,漣漪陣陣,最終有黑袍人站在那邊,微笑嗓音從面具邊緣滲出,“好俊的刀法。”

與此同時,各處崖壁之上飄落下數位黑衣白麵具的刺客。

有一身姿婀娜的女子,一手持水粉盒,拈蘭花指,在往自己白皙脖子上塗抹脂粉。

有一人雙手藏在大袖中。

有一位蹲在那騎將屍體身邊,雙指抵住那顆頭顱的眉心。

有一位身材魁梧,如同一座小山,揹負一張巨弓。

那位唯一站在水面上的黑袍人微笑道“開工掙錢,戰決,莫要耽誤劍仙走黃泉路。”

那往脖子上塗抹脂粉的刺客,嗓音嬌媚道“知道啦知道啦。”

她收起那水粉盒在袖中,雙手一抖袖,畫出兩把熠熠生輝的短刀,篆刻有密密麻麻的古樸符籙花紋。

在她緩緩前衝之時,左右兩側出現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子,隨後又憑空多出兩位,好似無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