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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海市蜃樓

在那裡,明媚春光解開懷抱,點染著一切。杏花如蓋,流瀑緲碧,牛羊自在,天邊歸雁。

地平線上出現端午前所未見的美景:千里雪峰,山巒滴翠,環抱著雲深處一片村莊。

那虛無縹緲山脊上,出現了一行騎馬人的影子。英姿颯爽,宛若受到召喚,去向天河的彼岸。

他們繼續前進,沙漠遠處,光影模糊。在大家沉悶到絕望的時候,有人指向一旁:“看!”

老向導牽住駱駝,說:“海市蜃樓!”

她背好水囊,踉蹌走回隊伍。瞥見燕子京正用貴如黃金的水,澆灌他那盆寶貝紅蘭。

這就是海市蜃樓?端午忘記了飢渴,忘記了悲傷,她問老人:“如果有這個地方,該是哪裡?”

端午幫死者將衣服扣好,將自己蒐集的古幣,瓷片,和木梳,都放在她手下面。

老人望著人們紛紛對那幻影膜拜,道:“這是崑崙山傳說中的地方:古麗思丹,一座真境的花園。據說凡人不可能到達那裡,只有天使才能定居。詩人說:那裡大地甦醒,茵草騰歡,

“走吧!沙很快會把她掩埋的。”老向導勸端午說。

枝葉飄動。嚴冬走遠,好日常駐。人們樂善好施,情侶白髮千古。”

他沒說話,只做個手勢。

端午說:“真好!那裡沒有奴隸吧?”

燕子京下了駱駝,他薄唇早已乾裂出血,全身衣服遮得嚴實,冷冷眺望著這邊。

老人笑了,佈滿皺紋的臉上,閃現著與年齡相稱的光彩。

那女奴抽幾下,沒有了生氣。端午抱著她頭,替她合上眼皮。

他說:“沒有吧。可是世上的奴隸,並不僅僅是那些被稱為奴隸的人。”

端午看那女奴已不成了,張著眼只等臨死的甘露。她取出水囊,餵了一點。

端午思索著,聽見鈴聲。燕子京毫不留戀,獨自啟程向落日處行去。

人們跳下去追那女孩,她靠在沙礫上奄奄一息。老向導說:“別給她水。”

銀月升空,他們來到了沙漠邊緣。明晨,就能到和田。

端午喊:“回來!”

人們正在為可望也將可即的綠洲歡呼,卻意外碰到了慘不忍睹的場面。

她狂奔向遠處,扒開衣襟,瘋狂叫:“我要水,給我水!”

幾十個人的屍體,橫臥於道路。他們血肉模糊,衣不遮體。四周散落著錢幣,器物,還有碎裂的絲綢。最悽慘的是名孕婦,她還抱著隆起腹部。有人找出一張散落的通關文牒,送給燕子京。燕子京看了,對嚮導說:“這些人是瓜州商隊,來此買玉的……”

忽然,隊裡有個小女奴突然掉下駱駝。

老向導嘆息:“又是匪幫,崑崙山的匪幫,這些該千刀萬剮的惡魔!”

她常常忍不住想解渴,但她對自己說:再忍忍,再忍忍,也許還能再忍?

燕子京眸子泛著月的清波,他抿下唇,斷然說:“我們不能留在這裡,繼續走!”

靠著在採珠司的嚴苛經歷,她知道,這囊水就是生命。

老向導猶豫片刻,對大家說了燕子京的意思。

端午不再編故事了,也不可能編出來。她想水草豐美,汪洋碧波。

大家雖然疲乏到極點,但面對這樣慘絕人寰的沙漠,也難以睡安穩。

幾天的路程,所見乃荒涼接著荒涼,孤寂連著孤寂。端午伏在駱駝上,只能無聊地自己給自己編故事,一段接一段,一篇連一篇。雖然以為帶了充足的水,但幾次小失誤,便讓駝隊的水限於困難。最後行程,每個人只得灌滿一個小水囊。

牢騷聲中,駝隊重新啟程。端午趕上老向導,問起崑崙山的匪幫。

映在端午眼中的大漠,黃風昏沙,上無飛鳥,下無草木,卻有紅柳紮根,胡楊屹立。傾頹的廢墟,殘破的烽燧,無不向人們訴說著去日輝煌。一路上,端午撿了把殘破的梳子,幾隻古舊的錢幣,一塊青花瓷片。太陽炙烤著她的面板,她的汗水滴入沙礫,即刻消失了。

嚮導說:“崑崙山這些年出來大大小小匪幫。最出名的兩個匪幫頭子,是夜中雪,琥珀光!”

大漠是一條沒有路的路。千萬年沙礫,掩埋了一代代人跡,依然傳遞著希望。

端午頭脹厲害,打破砂鍋問到底:“琥珀光,夜中雪?是名字,還是綽號?”

這行人將會穿越絲路南道,經樓蘭,靜絕,沿著崑崙山北麓,直到被稱為于闐的和田城。

“不知道。你還想入夥?”老人問。

燕子京揮揮手,長長佇列緩緩前行,進入了看似無窮無盡的金色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