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學員的見證下,教官親自為許星程頒發了畢業證書,授予了他軍官勳章。
許星程對著教官敬禮,轉身,又對著學員們敬禮。
畢業後,許星程被暫派進了駐滬的十九路軍。於十二月底回到了上海,按婚約時間,半個月後他就會和妹妹同時舉行婚禮。
許瑞安和許星媛正在客廳裡商議婚事細節,許星媛一臉難以掩蓋的幸福。聽到開門聲,扭頭看到許星程拿著包裹,已經進了家門。
“我回來了。”
“哥哥!”許星媛第一個撲過去,緊緊摟住許星程,隨後互相打量起來。哥哥變黑變壯了,整個人看上去氣質都不一樣了。
“怎麼回來不告訴我們一聲。叫茂伯開車去接你。”許瑞安早就得到了軍校裡下屬的報告,知道許星程表現出乎意料的好。心中對這個兒子刮目相看。
“我這麼大人了。還怕丟?”許星程許久沒看到妹妹,心情大好。“媛媛又變漂亮了,是不是愛情滋潤的?”
“哪有?”許星媛矢口否認,但臉紅已經出賣了她。林啟凱對她確實是好的沒話說,說是十佳男友也不為過。
許瑞安走過來,拍拍許星程肩膀。“你培訓的結果,我已經收到了,我很意外,你居然沒給我丟人。你在十九路軍裡先呆一段時間,爭取立下軍功。我再把你往你張世伯的軍隊裡調,跟在首長身邊,你將來一定前途無量。”
許星程還是有些反感許瑞安無論何時都那麼直接的將名利權掛在嘴裡的小人模樣。“無論在哪裡,我都會當好一個軍人。”
許瑞安難得的沒有反駁他。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清楚這個兒子終歸跟自己是一路人。他只是更會偽裝自己的心思,有時候將自己都騙倒。這樣也好,或許將來他能成為比自己更加狠的人,賣了人還能讓人幫他數錢。“這樣,你回來先休息兩天。過兩天是你母親的忌日,我們一起去掃個墓。”
“我不想去。”許星程臉上流露出排斥的情緒。父親狠狠的踢打母親的畫面又一次出現在他腦海裡。那時候許星媛年紀小也許沒印象,他可記得分明。
就在母親去世前一夜,她還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給他掖被角,親吻了他的額頭說晚安。第二天,一個大活人,怎麼就能說沒就沒了呢?
許星程不願意去掃墓,這樣就可以逃避母親去世的事實。固執的相信母親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他看不到的地方。
“不想去也得去!我處理完公務從辦公室直接過去,到時候讓茂伯送你們去墓園。”
墓園裡,墓碑成林,肅穆陰沉。許瑞安孤獨一人站在其中,久久不動。
許瑞安輕輕拭去面前墓碑上的灰塵,上面刻著——愛妻劉淑貞之墓。看著劉淑貞年輕時的照片,許瑞安百感交集,似乎想起了很多過往。
“爸,久等了。”
許星媛拉著悶悶不樂的許星程來到許瑞安面前,把買好的花獻在母親的幕前。
許瑞安有些不快。“這麼重要的事,之前就怎麼會耽誤這麼久?
許星媛代替哥哥回答:“對不起。”
許瑞安見許星程一臉的傷心,也知道他是觸景生情。
“你母親的死,我又何嘗不痛苦呢?不過,你們也不要過於悲傷了。過去發生的事已經無法改變,你們媽媽的去世是個意外,也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的責任。人,總要向前看。我相信,你們的媽媽也不希望我們一直沉浸在這段陰影之中,對嗎?”
許星程哼了一聲,許星媛拉著他點點頭。
許瑞安帶許星媛和許星程一起祭拜劉淑貞。祭拜完畢,許瑞安把許星程叫到一邊。
許瑞安看他臉色不好:“還在悶悶不樂?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這麼情緒化?難道在軍校裡學的一切都忘光了嗎?”
許星程搖搖頭。
“我問你,看看這周圍的一切,你看到了什麼?”
“死亡,腐爛的氣息,和整個上海灘一樣,和我的生活一樣。”他想到天嬰,又想到自己的母親。不禁哀嘆道。“也許,生命中所有重要的女人,最終都會選擇離我而去,這是我的宿命。”
“女人,從來不是我們男人生命中的全部。以後你可是要做大事的人,怎麼能為一些婆婆媽媽的小情小怨所困擾。告訴你,我在這裡看到的,卻是一派生機,是你的未來。”
許星程不解:“我的未來?”
“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個男人的成功,就必須踏過很多人的屍體,我相信在軍校,你應該已經初步體驗了這感覺,但那只是一個開始。殘酷的優勝劣汰,是這個世界的唯一真相。不管用什麼手段,你只有活到最後,才有機會贏得全世界。”
許瑞安離開,留許星程自己一人看著眼前如林的墓碑,他似乎有所觸動。
當天夜裡,許瑞安獨自提著鑰匙,走進了許宅主樓的地下監獄。
他慢慢走進深處,墮入黑暗。
地下監獄裡只有一間囚室。他開啟大門,走進去,將門緊鎖。
只見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只穿著白色的褻衣褻褲匍匐在稻草堆上。多年的不見天日讓她面板接近透明的蒼白,身上臉上卻還有一塊塊淤青發紫,已經被折磨得面目全非。
見到許瑞安,女人啐了一口唾沫到她臉上。許瑞安還以顏色,一巴掌在她臉上留下一道五指印。兩人這樣互相折磨了十幾年,不死不休。
很多時候,劉淑貞都想一死了之。但是這個惡魔竟然用孩子們來威脅她。她的第一次自殺,就讓許瑞安把大兒子送上了戰場,有去無回。
“你還剩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你要再試試嗎?”
所以劉淑貞不人不鬼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期盼就是死之前還有機會再見兒女們一面。
許瑞安捏起她的臉:“如果夏安妮活到現在,應該就是你這個樣子吧。”
是了,當初許瑞安會娶她回來不就是看中自己這張和夏安妮有幾分相似的臉嗎?出身小家碧玉的劉淑貞,二八年華時還曾慶幸過自己長得和大上海的電影皇后相似。而後的所有人生,她都在為這張臉買單。
許瑞安用手帕擦掉臉上的口水,隨後扔進火中。烈焰下,露出了猙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