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倒是沒現，顧愛卿有雙這麼小的腳。”戚衡在袖子裡用手比了下剛剛看到的大小，道。

顧洹只覺得自己從內而外都散出了一種尷尬的氣味，有些哀怨道“陛下仗著個子高就欺負臣。”

戚衡以為自己聽錯了，睫毛微閃，倏地放聲大笑。狹長的鳳眼掃向正望著自己的顧洹，慢慢斂起嘴角的笑，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像是在安撫一隻小寵物一樣“愛卿年紀還小，還能再長。”

顧洹總覺得他是把自己當成了小孩子在哄，沒再開口，只用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他。

房中一片寂靜，只能聽到炭火燃燒的細碎聲響，她莫名的覺得房中有些憋悶，起身去開啟了一扇窗。卻夾雜著細碎雪花的北風撲了個滿懷，她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下巴被雪花劃過，涼颼颼的像是細碎的小刀子一樣。

“下雪了。”顧洹再睜開眼睛，便看到了落在窗稜上的雪花，有些驚喜道。

“今年的第二場雪，來的有些遲了。”戚衡雙手背在身後，緩緩的走過來站到了顧洹的身側，順著她的視線看著窗外。

窗戶開的不大，是以兩人也只能看見一方空地。春日裡這該是綠意盎然的，只是入冬之後綠意消散，成了一片枯黃，被白雪一點綴，竟多了些趣味。

顧洹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紅包，順著那隻手看過去，正對上了戚衡含笑的臉“您這是做什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愛卿還小，自是要有壓歲錢的。”說罷，戚衡又晃了晃抓著紅包的手，示意她接過。

這紅包與顧洹給他們準備的不同，用的紙張都帶著些淡淡的梅花香味，想必是早就準備好了。

她雙手狠狠的揪住了自己的袖擺，卻是往後退了一步，低著頭道“多謝陛下好意，只是這紅包微臣不能收。”

稱呼上的變化讓戚衡感受到了什麼，心中湧出了幾分煩躁，卻還是固執的將紅包舉在她的面前。

窗外的風太大了，吹散了房中剛剛聚集起來的暖意，顧洹手腳冰涼，不願抬頭。若是順從私心，她可能會收下這紅包，但是他們兩人是君臣的關係，今日陛下能來陪自己過除夕已是恩賜，現下又準備了紅包，她不由的反思兩人是不是走得太近了一些。

或是說，這輩子的舒適讓她忘記了自己上輩子的那些痛苦。她兩輩子都是不怨戚衡的，也沒有理由去怨恨他。他是一國君主，要處理國家各種繁雜的事情，她不過是一個小官，沒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卻沒想到這一世走到了如今的位置，與戚衡的關係也近了不少。

但她揹負著為父親翻案的責任，若是戚衡有一天知道了真相，她又當如何，倒不如保持著距離。現下不貪戀這些溫暖，失去了才不會那麼難過。

終是戚衡退了一步，將紅包直接放在了顧洹身前的窗臺上，轉身開口道“別想太多，年關時節會給每位官員準備紅包。”只不過那些都是吏部的活，這一份是他親自包的罷了。

冷淡的語氣擊中了顧洹的心，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狀態，她為何要這麼失落？

“多謝陛下。”她終是拿起了紅包，隨手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兩人仍舊是圍在炭火邊，但還在燃燒的火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暖意，只留下了一個照明的功用。顧洹的瞳孔中映著跳躍著的火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戚衡也沒說話，只不時的撥弄一下炭火。

兩人之間明明只有一掌之隔，卻在這時像是隔了萬水千山，試探的心狠狠的撞了壁，回到原位兀自跳動著。

肩膀突然一沉，戚衡怔了一瞬才小心翼翼的扭過了頭，眼中只剩下乖巧的睡在自己肩頭的顧洹。

她這些日子起早貪黑，這兩日基本上沒有睡過，現下終是撐不住了，晃著晃著便是倒在了戚衡的肩上，徹底進入了夢鄉。

戚衡想到剛剛的事情，壞心眼的動了動肩膀，想要吵醒她，卻在聽到她小聲的一句“別鬧。”停下了動作，甚至還怕她覺得睡得不舒服，默默的往那邊靠了一些。做完這一切後卻在心裡暗暗的罵了自己一句。

顧洹無意識的攏了攏自己的衣襟，像是有些冷。火爐中的炭火不知何時已經快要熄滅了，再加上開啟的窗戶，確實涼了一些。

他慢慢的換了個姿勢，便是讓她的頭直接落在了自己的懷中，左手拖住她的頭，右手從腿彎處一穿便輕而易舉的將其抱了起來，這時腦海中想的卻是若是她醒了又該說自己把她當成小孩子了，胸膛微微震動，低笑了一聲。

門沒有鎖上，他探出一條腿，輕輕的將門勾開，外面的風雪瞬間湧了進來，他迅換了個姿勢，將她的頭埋在了自己的懷裡，快步走到了她的房間，看到了上面白色的對聯，心裡的那點怨氣早就消失殆盡了。

院子的另一邊，三個腦袋暗戳戳的在門縫那裡看著外面，他們剛聽到了開門的動靜，便想著一探究竟，卻看到自家大人就像個孩子一樣被抱在懷中。

“他會不會對大人不利？”阿陶突然問道。

另外兩人聞言都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阿瑜道“大人對他明顯很親近，足以看出他是能夠信任的人。”再說了，高大男子看向大人的目光明顯帶著長輩的慈愛，哪裡像是會圖謀不軌的人。

來福淡淡的說了句“主人家的事情，大人會有分寸的。”陛下明顯對顧大人動了除了君臣之外的心思，這種心思已經過了欣賞的範疇。

顧洹的房中物件簡潔乾淨，裝飾也是極少，漏出幾分古樸的意味，小小年紀過的就像是個小老頭一樣。他想起了一個英年早逝的皇弟，他自幼受寵，被嬌慣著長大，是以十六七歲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滿腔熱忱，慣會撒嬌，房中全是一些從各處蒐集而來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

懷中人又些向下滑的趨勢，他的思緒被喚了回來，輕輕的將人往身上掂了掂，只覺得輕飄飄的，像是隻有一個骨架子，目光閃了閃，快步將顧洹放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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