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儘管昨夜的經歷讓蘇木至今也覺得有些雲裡霧裡，匪夷所思，可很多東西從來都是如此，哪怕親眼見到了，親耳聽到了，也很難做到真正的接受。可話說回來，蘇木唯一能夠做到的也就只有放寬思維接受這些——從娜迦卡波洛絲到猴子，再到千珏和前不久才剛剛感受到的虛空的痕跡，還有生在他自己身上的這許多變化...神明並非只是傳說，而存在於神明之間的，也必然如同人類之間存在的那些一般複雜。

那個自稱織母的女孩到底隱瞞了什麼？

重要嗎？

或者不重要。

還有她在臨走之前提到過的，最壞的結果也不過低聲下氣地苟活著，總比死了的強...那又意味著什麼？

蘇木對此一無所知，更想象不出——在往常的時候，蘇木所經歷過的很多事情都不會出他所能夠理解的範疇，即使想象不到，便藉助酒精的刺激把思維徹底放飛也能找到一個較為貼近的答案。可昨夜所見，所聞，所知，都已經遠遠出了蘇木的認知，更無從尋找線索的痕跡，便無論如何猜測，如何放飛，都如同霧裡看花一般，朦朦朧朧，難見其真。

在心裡默默地一嘆之後，蘇木把黑刀束在腰帶上，有些心不在焉。不遠處，卡迪曼已經組織起那些探險隊的隊員收拾好帳篷包裹，準備向著水晶之痕繼續前進。

他們的樣子看起來已經不像第一次來了，進入這片山地之後就開始在前面領路，對於這附近的道路非常熟悉。

希維爾的臉色並不好看，她的一隻手總是抓著恰麗喀爾，隨時準備出手自衛。而且她的話很多，哪怕到了這種時候也在誇誇其談。塔莉婭似乎被希維爾一直在說的那些嚇到了，她表現得格外緊張，自從進入這片山地之後就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蘇木身旁四下裡觀望，任何一點兒風吹草動都會讓這隻小雀兒被嚇到近乎跳起來的程度。

伊澤瑞爾和卡特琳娜似乎察覺到了蘇木的情緒不大對勁，也跟著變得有些寡言少語。

“在很久以前的時候，人們對殼人族還有所瞭解，充滿敬意，但同時也感到畏懼。他們有的時候會在峽谷地帶的入口處留下貢品，還用他們粗糙、世俗的語言給這片峽谷命名為‘水晶之痕’。但很可惜的是時過境遷之後，人們逐漸開始醉心於衝突與征服，他們慢慢地遺忘了水晶之痕，也遺忘了關於殼人族和那個古老意識體的傳說，而直到現在，人類的貪婪讓他們開始準備對殼人族動手了。你知道我指的是誰，小雀兒。”

希維爾右手五指扣緊了恰麗喀爾，目光瞥向走在前面的那些探險隊員們，冰冷而且充滿了厭惡感的眼神尤其關照了一番卡迪曼。

“如果咱們一定要成為製造這場災難的幫兇的話，那咱們就一定會遭報應的！織母在上，我敢肯定地說，這片土地的神明肯定會對咱們施以懲戒！因為咱們給恕瑞瑪大6最高貴的生物帶去了災難！哪怕只是幫兇！”

“高貴？”

蘇木恍然驚醒，有些意外地看向希維爾。

“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希維爾瞥他一眼，跟著又冷哼一聲。

“我在昨天夜裡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殼人族的存在就是為了守護一個古老的意識體。儘管這有些匪夷所思，但我覺得那個意識體就是這片土地的神明。或許就是織母也說不定。”

聞言之後，塔莉婭呆了一下，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猛地抓緊了蘇木的衣角，跟著轉頭看去，有話要說。但蘇木卻用一隻手按住了塔莉婭的腦袋，然後稍微用力地揉了揉她的頭，揉得一團糟，卻並沒有多說什麼安慰的話。

儘管那只是希維爾的猜測，但她猜對了，這片土地的神明就是織母，而且也是殼人族一直守護的古老意識體——無論是誰賦予了那個女孩織母的名字，都不能改變她身為擁有著這片土地的神明的事實，而名字也終歸只是個代號罷了。

塔莉婭還在可憐兮兮地看著蘇木。

回過神來之後，蘇木眼角餘光注意到了塔莉婭的眼神，就轉頭看她一眼——儘管小雀兒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可憐，像是在祈求一樣，但蘇木很清楚她所擁有的力量已經足夠制止那些依靠齒輪和電力才能運轉的鐵皮人，只是有些時候很膽小罷了。可如果她被激怒了，或者到了逼不得已的時候，小雀兒就會鼓起勇氣，然後利用織母賦予她的力量給那些逼她動手的人施以災難。

她還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所擁有的力量。

“放心吧。”

蘇木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更亂了。

而聞言之後，塔莉婭眨了眨眼睛，並不介意自己的型被蘇木搞得跟個鳥窩一樣，反而咧開嘴巴笑了起來。

深入山嶺之間，即使已經到了西北沿岸附近，並不缺水，可這附近的植被草木仍是格外的稀少，只在遠處看過來的時候能夠見到一些綠意，而腳下的土地也仍是黃沙混雜著泥土。

似乎貧瘠已經充斥了整個恕瑞瑪大6。

這意味著什麼？

或許在之前的蘇木不會考慮這些，但自從昨夜見過那個自稱織母的女孩之後，蘇木就不得不去在意這些了。

一個真正的神明，原始神，古老到難以究其根源，卻需要殼人族的守護...

蘇木有些苦惱地拍了拍額頭，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儘管他已經在嘗試放下這些註定沒有結果的猜測，卻依然控制不住在見到這種似乎別有用意的痕跡時會多想一些。而眼角瞥見，走在前面的希維爾似乎在偷偷看著自己。蘇木挑了下眉頭，希維爾也注意到自己已經被現了，就連忙收回目光，轉而看向其他方向。

這個女人想透過自己找到對付澤拉斯的辦法？

如果那個自稱織母的女孩沒有說謊...應該是沒有說謊，希維爾曾經身為傭兵，在恕瑞瑪的各種地方與各種人物之間混跡多年，並且風生水起，靠的絕不只是武力和蠻力，否則她在很早之前就會被人吃得骨頭都剩不下來。

心機城府，手段狠辣，再加上武力和蠻力，缺一不可。

她想透過什麼手段從自己身上得到對付澤拉斯的辦法？

蘇木還不知道，也對這個女人沒什麼太多的瞭解，但如果她有夠聰明的話就絕對不會選擇暴力脅迫的手段。而剩下的就只有付出足夠的代價來達成交易，或者透過一些可以利用的東西來制定陰謀詭計這兩種辦法。

但願她能再聰明點兒吧，然後選擇透過第一種方式來換取她想要的那些。

畢竟現在還不是跟這個女人撕破臉的時候，而蘇木本身也有很多顧慮不能對她出手——鷹王的後裔，單單只是這個血脈身份就牽扯極多，內瑟斯，澤拉斯，阿茲爾，都是已經復甦的古恕瑞瑪飛昇天神，而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內瑟斯曾經提到過的雷克頓。或許這些飛昇天神各自的立場在此刻還能維繫一定的平衡，可一旦希維爾死了，那這個平衡就會被立刻打破...蘇木無法想像那會變成一場怎樣的災難。

簡單來說就不過是半神打架，凡人遭殃罷了。可說起來簡單，而真正的半神打架，又會波及多少凡人？

無法估量。

自始至終，希維爾都是個麻煩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