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內瑟。
狂風怒號裹挾著黃沙滾滾,從西方浩浩蕩蕩地席捲過來,吹散了瀰漫在這座城市裡的血腥氣。而在這之前,如果能夠站在城市裡抬頭往天上看,就會見到一輪被血霧渲染成紅色的月亮——鬼知道這短短兩天的時間裡究竟死了多少人,而瀰漫在空氣裡的血腥氣也莫名詭異地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渦,從半空中倒灌而下。那道身影就站在這座城市的最中間,在黑暗裡張開雙翼——但這個位置原本應該有座高塔,卻在之前的時候被毀掉了,只剩下一片殘垣廢墟。
四周散落著許多斷掉的武器,濃煙滾滾,烈火熊熊,肯內瑟已經成為了過去,這座曾經臭名昭彰的城市也將如同之前的維考拉一樣徹底消失。誰都不會知道這座城市裡曾經生過什麼,而唯一留給後世的,就是被黃沙所掩埋的真相。
沒有幸存可言。
烈火焚燒湧動著濃煙滾滾的聲響像極了怨靈的哭嚎,在空氣裡迴盪著,若有若無。直到狂風裹挾著黃沙進入這座城市,拉莫斯的身形出現在倒塌的圍牆上,望向城市的中間。
那個體形魁梧的人影從烈火熊熊裡緩步邁出,他的肌肉紋理虯結,看起來就像被燒成焦黑一樣的岩石堆砌而成,而在紋路的縫隙之間,猩紅明暗閃爍——一把大劍忽然頓在地上,出轟隆一聲,帶起煙塵滾滾。拉莫斯清楚地聽到了某個詭異的心跳聲,來自那把沉重的大劍——劍閣位置的中間,一棵像是心臟一樣的東西正有節奏地跳動著,附著其上的紋絡就像血管一樣,湧動著猩紅的光芒,貫通了整個劍身,反而把劍刃襯托得更加黑暗。
最後一滴附著在劍刃上的鮮血,隨著那顆心臟的跳動,也緩緩地滲入劍身。
“暗裔。”
拉莫斯的聲音像是承載著整片土地的厚重。
“亞托克斯。”
它認出了那把大劍的主人。
亞托克斯就是他的真名。他是古老的飛昇天神,曾在每一場高貴的戰鬥中都衝鋒在前。拉莫斯仍舊記得,曾經的亞托克斯真誠待人、領兵有方,其他天神戰士總是聚在他的麾下,身後則跟隨著上萬名恕瑞瑪的凡人士兵——直到艾卡西亞的反叛引來了虛空的爆。
他是第一批被虛空感染的飛昇天神,也是第一批被定義為暗裔的惡魔戰士,更是第一批被封印在活體武器裡的可憐蟲。
拉莫斯的記性一直都很不錯,哪怕已經過去了上千年,它也依然能夠在見到這些曾經滿負榮光的戰士們的名字——儘管現在的亞托克斯已經和曾經的亞托克斯截然不同,暴戾的氣息和毀滅的慾望充斥了他的內心,這讓亞托克斯徹底墮落,再也不能回去。
“神明的軀殼,凡人的靈魂。”
拉莫斯難得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它站在倒塌的城牆上,身高勉強跟遠處的亞托克斯持平。
“殺戮,能給你帶來什麼?它不能讓你重新得到飛昇者的軀殼,也不能幫你解開這把劍上的謎團。但如果你想知道,我不會吝嗇。”
“拉莫斯...”
亞托克斯猩紅的眼睛盯住了那個跟約德爾人一樣高的半神,他抬起腳步,然後重重落下,向著拉莫斯走了過去。他每一步落下都會帶起沉重的聲響,那把大劍被他託在身後,劍刃託過廢墟碎石,出一陣嘩啦啦的響動。
他最終停在城牆前面,看向這個需要站在高處才能跟他視線持平的小個子。
“你是,拉莫斯。我記得你。”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殘忍。
“我記得你,古老的半神。”
“咱們之前見過面。在你還沒有墮落成暗裔之前。我曾回答過你的問題。”
拉莫斯黃澄澄的眼睛裡閃爍著莫名的光澤。
“我曾告訴你,神明的軀殼只是外在,凡人的心靈才是弱點。你需要保持自我。你當時答應我了。但你沒有做到。”
“放屁!”
亞托克斯忽然狂怒咆哮,猛烈張開的雙翼掀起一陣狂風。
“如果是你,是你被關押在這把大劍裡,被密不透風的黑暗永世囚禁,甚至剝奪了你自我了斷的能力,你就不會再來跟我說出這番話!而直到現在,我也沒能重新獲得自由!這凡人的身軀一直都在嘲弄我,嘲弄我曾經的榮光,它只是另一個比巨劍更大一些的牢籠罷了!”
他嘶聲力竭地咆哮著,肉翅扇動,巨劍揮舞,把這周圍的一切都摧毀。
碎石亂濺,煙塵滾滾,除了拉莫斯腳下的那段城牆,這周圍的一切都在短短片刻就全部變成了殘忍暴虐之後留下的廢墟。
刺鼻的腥氣讓拉莫斯皺眉。
“命運,不公!”
亞托克斯把巨劍抬起,轟然砸在拉莫斯腳下的城牆上,出一聲劇烈的炸響。但出乎意料的,城牆並沒有倒塌,只是巨劍落下的位置崩開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碎石。
拉莫斯輕輕嗯了一聲。
“命運,從來都不懂得應該如何公平。但你得學會如何去接受這些。”
“我為什麼要接受這些?!”
亞托克斯狂躁的怒吼打斷了拉莫斯沒說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