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庫沃北門，說是北門，實際上翁庫沃北部就連城牆都不存在，城與山也沒有太過明顯的區分，上了山就是草木豐茂的叢林，說不上是溝壑遍地，卻也只有一條小路能夠直通山麓，並不好走。

烏泱泱的隊伍早在號角響起之前就已經趕到了山下。

城北的居民們早就已經見到了這支準備離開的反抗軍隊伍，家家戶戶算不上人多，可一眼瞧去也能見到不少人影正待在視窗眼巴巴地瞧著他們。這些居民大多年歲老邁，行動遲緩，也是鐵了心不會離開，對於反抗軍的放棄更沒有什麼多餘的意見。

就只是瞧著而已，目送這些守護了翁庫沃長達兩年之久計程車兵們離開，這也是他們最後能夠做到的事情。

儘管如此，可隊伍裡依然有不少士兵避過了那些眼神，不敢去看。

“翻過山麓之後，咱們可以繞過這條入海河，直接去普雷西典...”

隊伍的最前方，博伊手裡正端著一張地圖，和西里爾商量著之後的行程。他們對於周圍來自居民們的視線並沒有太多感受，已經守護了他們長達兩年之久，算是仁至義盡，就算到如今真的拋棄了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

愧疚？不安？

他們沒理由生出這樣的感受，畢竟，如果不是他們一直固守翁庫沃的話，這座城現在就已經變成了一座廢墟。

“總而言之，先上山再說，咱們可以去的地方很多，繞路也不怕，那樣反而可以在經過的村子裡壯大咱們的隊伍。先需要做的，就是擴大影響，得讓艾歐尼亞人儘可能地明白過來這次的侵略到底有多麼可怕。當然，這些並不著急，咱們只需要比諾克薩斯的隊伍稍微快一點兒就行，那樣反而可以方便接收難民加入新的反抗軍。”

博伊的打算很簡單，也很直接，就是壯大他的這支隊伍。

質量並不在他的考慮之中，因為他所需要的，就只是更高的呼聲，數量才是根本。至於誰才是反抗侵略戰爭的核心關鍵，博伊早就已經考慮過，那些隱世不出的傢伙們，例如均衡教派、長存寺廟之類的，才是真正的中堅力量。

跟他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加快腳步，諾克薩斯的總攻很快就會來了，咱們必須得先一步出城才行。”

博伊回頭催促著隊伍加前進。

很快，這支隊伍就已經離開了翁庫沃的範圍，登上了艾歐尼亞山脈的一角。

草木豐茂，叢林密集，坑坑窪窪的路面和大大小小的山石讓隊伍的行進度慢了下來。這也是不得已的情況，畢竟人數太多，大規模的隊伍總是比不上小規模的隊伍行進，不只是地理環境的問題，還有隊伍太大導致了行軍拖沓的問題。

一路走在最前方，博伊總是皺著眉頭。

他已經聽到了從翁庫沃南城牆那邊傳來的號角聲。

號角聲意味著什麼，博伊同樣非常清楚。他並不意外諾克薩斯會在今天動總攻，因為換做他來擔任諾克薩斯侵略軍的指揮官，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要麼就是下一次塞恩恢復的時候，不會出現太多的偏差。所以之前才會如此肯定，敢直接揚言，以諾克薩斯的總攻很快就會到來為理由，催促隊伍前進。

略微停了下腳步，博伊回頭看著翁庫沃的方向，為城北的居民們哀悼了三秒之後，就心安理得地繼續趕路。

隊伍有條不紊地行進著。

噌！

一支利箭，陡然擦著博伊的頭皮而過，帶起一縷短落地。

陡然回神的博伊當即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嚇得臉色蒼白。等到這周圍接連響起混亂的喊殺聲，他才終於回過神來，急忙下令，整軍迎戰，卻還沒來得及逃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一把黑石大劍就當先攔住了博伊的去路，插在一塊碩大的山石上，出砰的一聲，碎石亂濺。

博伊一屁股摔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

“你就是博伊？”

說話的是個女孩，看著十七八歲的年紀，白白眉，手腕纏著繃帶，只披了左臂肩甲，腰上環著白布當作裙甲，容貌之間，過分凌厲的英氣讓人心驚。

她正把大劍從石頭裡拔出來，然後扛在肩上，俯視著坐在地上的博伊。

“我看過將軍給我的資料，他說你這傢伙腦子還算不錯，可惜太識時務，算不上什麼好的對手，也不想再遇見你。能聽明白嗎？意思是，你實在是沒什麼骨氣，所以我們將軍看不起你，讓我帶著你的腦袋回去。”

說著，女孩勾起嘴角，嗤笑一聲，滿臉不屑。

“你確實沒什麼骨氣，就和將軍說的一樣，籠絡了大量的人心，然後帶人逃走。對了，我叫瑞雯，見了千珏之後記得告訴那位死神大人，是我殺的你。”

聲音落下，瑞雯腳下一動，猶如撲食的惡虎，大劍當頭斬下。

鐺！

火花四濺，同時響起的還有博伊的驚悚的哀嚎。

卻過了許久博伊都沒有什麼感覺，這才顫顫巍巍地放下擋在面前的手臂，見到了正和瑞雯比拼膂力的西里爾。

這傢伙是個絕對忠誠的狗腿子。

博伊艱難地吞了口唾沫，看了看臉色不善的瑞雯，又看了看額頭上滿是冷汗的西里爾，然後拼命地挪著屁股翻過身軀，像條狗一樣地趴在地上，企圖逃走。

瑞雯並不打算跟西里爾較勁，劍刃一轉，盪開這個礙事兒的傢伙，卻剛剛追出兩步，眼角就見到西里爾再次攻殺過來，手裡的大刀已經到了近前。迫不得已，瑞雯只得橫劍格擋，卻見到另一邊已經被士兵團團包圍的博伊，刀劍長矛已經封堵了他的全部退路。

“那傢伙籠絡人心的本事倒是不差。”

瑞雯嗤笑，重新看向眼前攔路的狗腿子。

西里爾只啐了一口，臉色難看，卻也保持著冷靜，收刀後退，然後再度殺上。

他只能做到這些。

叢林裡，已經徹底亂成一片。

......

翁庫沃南城牆上，蘇木一人立身在城樓前，兩手負後。

在度過了最初的慌亂之後，他的臉色已經徹底平靜下來，只是看著眼前規模宏大的隊伍。

整齊的黑鐵甲冑鋥亮分明，騎兵、步兵、精兵、弓弩手、刀斧手、盾牌手、長矛手、長槍手，各自有序。立於隊伍最前方的則是一個披著黑色大氅，內襯漆黑甲冑的高大男人。他雙手都守在大氅裡，劍眉入鬢，眼窩深陷，刀削般稜角分明的臉頰上刻寫著明顯的歲月風霜。

只是第一次相見，蘇木也能認得出來。

傑裡柯·斯維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