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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椿根餛飩

鑑於阿婉的要強上進,白裔做出一個重要決定:以後調鼎坊的凡人食客——除了吃之外的事兒就由著阿婉折騰了。

阿婉初聽很高興,但很快就回過味兒來:白裔這是在懷疑她做菜的能力?什麼叫由著她“折騰”?難道她為大春兒祛除心魔不是正事?

她暗暗誓,以後要做出點樣子給白裔看看!至於現在,她並不急著給白裔糾正用詞錯誤。畢竟還是“折騰”這個詞給予她活動的範圍更為寬泛自由。

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還能順帶提升仙力,何樂而不為呢?她迫不及待等著黑夜的到來。

……

真是想睡就有人遞枕頭,阿婉才回後院廚房不久,白裔就過來傳菜:“椿根餛飩、櫻桃煎、筍蕨兜……”

“這……不是選單上的菜吧?”陶歆截住白裔的話,不耐煩的挑眉看著白裔。

“嗯。”白裔老實承認,“可是那人說這裡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你沒見他的長相,嘖嘖嘖——皮包骨頭的,看著真是可憐……”

“說人話!”陶歆怒目以對,他才不會相信薄情如白裔,會同情一個素昧平生之人。

“好吧——這可是位凡人食客,如果他走了,阿婉今日很可能就沒有練手的人。怎麼辦,你負責嗎?”白裔把話說透,兩隻手揣在袖子裡,端地好一副無賴相。

原來是這樣!一旁的阿婉恍然大悟,她也緊張又滿懷期待的看著陶歆,生怕他狠心拒絕。

“這菜我沒聽過,更沒做過,如果做得客人不滿意,砸了調鼎坊的招牌,你們可別怪我。”陶歆終於還是答應了。雖然心中有所顧忌,但終究還是自信更多一些。他傲嬌的說完,轉身準備食材去了。

就在陶歆把櫻桃泡上、香椿葉子留蒂,又洗好蕨菜的功夫,阿婉已輕車熟路分了神魂,隨著白裔一道往大堂裡去了。

“客官稍候,先喝盞茶——菜隨後就到!”白裔不動聲色,指尖擦過那男子的手背。阿婉神魂趁機進入到男子的魂魄。

如果說之前阿婉在侵入玄掌的記憶時,還像是雞子尋找山縫,須得懷柔繞道而後徐徐圖之;那麼現在的阿婉在進入一個凡人的魂魄時,就宛如利刃穿破棉布,爽利急、全然不費吹灰之力。

阿婉在男子的魂魄裡轉悠了一圈,大致瞭解了他的身世。

原來他年輕時,也出生於富貴人家。從小過慣錦衣玉食的生活,對於吃穿住用無不講究挑剔。偏偏家中為他定下的親事乃是一門戶中落的清貧女子。女子嫁入他府,行止之間處處帶著清寒節儉之風,叫他越看不順眼。因著家中長輩做主,他連和離都做不得主,於是就一房小妾一房小妾的娶進來。

哪知彩雲易散琉璃脆,好光景他也不過享受了一二十年就再沒有了。一場變故之後,家中姬妾逃得逃、散的散,最後只剩下他向來瞧不起的結妻子沒有離開。

都說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可他愣是在窮日子裡品出“真”的生活滋味。不是他有勘破紅塵的決心或信念,而是他有一位妙手賢心的妻子。最窮困潦倒時,他們家連一塊乾糧都找不到,可他的妻子偏是挖來香椿根,碾成面渣絆上薺薺菜,給他做出一鍋餛飩來。因為沒有錢,他連茶都喝不起,是他妻子冬採臘梅、夏摘荷尖,趁著花草香氣最濃郁的時候,給他的水碗之中添些稚趣。

也許是已經嚐盡了動盪波折的辛苦,也許是領會了活著的全部奧義,他先被推舉為軌長,而後又被擢拔為裡有司、連長直至鄉良人。

他從富貴到貧賤,又從貧賤到門楣光耀,他的妻子一直待他始終如一。他也曾好奇問她為何對他不棄?她答道一紙婚約束縛,數載飯食償還,道義、本心之所在也……

只可惜,賢妻傲骨如斯,偏無縱享榮寵之福,年級不大她便撒手而去,獨留他一人忍受著孤寂、蹉跎歲月。

今他年歲已長,自覺大去之期不遠,只對妻子給他做過的幾樣飯食念念不忘……

阿婉見大堂裡還沒上其他客人,而這位客人又肉眼凡胎看不見她的神魂,她索性不等白裔接應,大膽撤出神魂,直奔廚房而去。

廚房裡阿婉再次睜開眼睛時,陶歆已做好了客人點的三樣菜餚。只是那櫻桃煎卻是去了果核、填充肉餡,而後又用菜籽油嫩煎的;椿根餛飩麵皮不見土黃,乃是用香椿葉根做餡、白麵包制而成的;至於筍蕨兜,陶歆更是把它做成了燒麥形狀……

“等一等!”眼看陶歆就要拉響食鈴,阿婉連忙開口阻止。

陶歆挑眉疑惑的看向阿婉。

“陶哥哥,你做的菜看著就很好吃,但……可能和客人想要的不太一樣!”阿婉怕傷及陶歆的自尊心,儘量揀和緩、婉轉的話來表達她的意思。

“你知道什麼?!你又不是他,憑什麼指摘我?”陶歆一聽阿婉的話當即就惱了。他哐當把盤子撂回桌上,叉腰狠狠瞪著阿婉。

阿婉的心猛然抽緊,半天才囁嚅道:“我……我去他魂魄裡檢視過了。他吃過的和你現在做的……的確不大一樣。如果他是懷舊的話,你做的……你做的很可能就不是他想要的。”

為著調鼎坊的招牌,阿婉拼死說出最後一句,而後才耷拉下眼皮,等待陶歆對她的懲罰。

嗵!阿婉的腦殼被陶歆狠彈了一下。“還不趕緊往下接著說,難道你還等著我跪求你不成?”

“你不生的我氣?”阿婉揉著腦袋,眼睛裡卻是欣喜:“我就知道陶哥哥大人大量,才不會和我一般見識——再說我們都是為了調鼎坊嘛!”

“嗤——”陶歆不屑的對阿婉的恭維撇嘴而笑。其實他很早就明白:調鼎坊的客人分兩種,一種是純粹追求口腹之慾的“吃貨”,另一種則是奔著某種情懷而來。

第一種客人,他輕易就能應對;但第二種,饒是他做菜這麼些年,也有一些犯愁。因為客人孜孜以求的那種記憶裡的獨特味道,他們描摹不出,他也無法理解,當然就更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回想幾百年前,他就遇到過這麼一位客人。結果,他做的菜客人很不滿意。雖然其他客人很是費解,紛紛替他鳴不平,但在很長時間裡他都有挫敗感縈繞心間。也就是從那時起,他開始討厭不可量化的“隨便”之類的詞語。

顯然,他今日遇見的又是第二種客人。不過好在還有阿婉,他今日或許還有改變窘境的可能——雖然在他的心裡,多少還有些因阿婉蓋了他風頭的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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