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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嚴父教子

再說北大堂裡,就在孩子拉二胡的功夫,又來了許多客人。他們之中頗多雅客,所以在他拉二胡結束之前,誰都沒有來回走動。但餘音消散之後就不同了,那麼多的客人一鬨而入,找座位的、吆喝大春兒點菜的,真可謂熱鬧非凡。

阿婉得閒兒的功夫又看向窗外,正看見孩子孤零零的一手護著二胡,一手握緊竹竿,被裹挾在客流中,無助的四下裡搖擺。而孩子的父親,那個冷酷刻薄的男子卻穩如泰山的坐在座位上,連看也不看那孩子一眼。只拿著筷子準備吃麵。

好大一會兒功夫,客人們都坐定了,孩子才踉蹌著往自己的座位上走。

“爹,你看我今日二胡拉的好嗎?”孩子瞪大無神的眼睛,期待的等著父親的肯定。

“不好!鳥鳴那段兒太過嘈雜,還需要把握各種鳥兒應和的節奏和間隙;還有,最後的餘韻,怎麼裡邊還含著悲聲?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整日裡有什麼愁!……”男子一開口,又毫不客氣的給孩子潑一盆冷水。

阿婉在廚房裡聽的手指頭癢,恨不能變做狐身撓那不識好歹的男子幾下。

“哦!”孩子原本期待的小臉瞬間變做失落。他聞到菜香,重新打起精神、露出笑臉。摸到筷子之後,他試探著循著味道夾起一塊七糧糕,準備放進男子的盤裡。

男子重新拿起一雙筷子,啪的一聲敲在孩子的筷子上,把夾著的糕打落在桌上,又重新放回孩子的碟內。

“咳咳——不要給我夾菜!”男子帶著莫名的怒氣指責孩子。“安心吃你的吧!難道我一個眼睛完好的人還用一個瞎子照看?!”

哐!阿婉聽到這句,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天下父母何其多,這麼冷漠、挑刺、無情、無禮的,她這還是第一見。她怒氣衝衝的把刀丟在案板上,掀簾就想出去,替那個孩子打抱不平。

“回來!你幹什麼去?!”陶歆出聲喝止阿婉。

“陶哥哥,那個男人太氣人了,我要出去教訓他!他不配當爹!”阿婉一手指著門外,聲音裡都帶著火氣。

“你氣什麼?”陶歆好笑的問。

“你沒聽他的話,從他進門到現在,不僅不幫住自己的親生兒子,還句句指責那孩子!”阿婉義正辭嚴的解釋,堅信若是陶歆知道了實情,也肯定會沉不住氣,跑去教訓那男子。

“你替那孩子出頭,有沒有考慮那孩子的感受?那孩子分明從頭到尾都沒絲毫怨言!”陶歆敲一下阿婉的額頭,給她提醒道:“既然這是他們的家事,就由著他們去,你一個廚子亂插什麼手腳!”

阿婉不語,兩隻眼睛可憐巴巴的瞪著陶歆。

“回去!”陶歆見她還不死心,終於冷下臉來訓斥。

阿婉嘟著嘴,不情願的挪回自己的掌勺位置。

大堂裡的男子正吃著面,感到身體不適,扭頭又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他用手帕擦了嘴,轉頭繼續吃麵。雖然七糧糕、蝦釀盅、春筍燒麥、把子肉他一筷未動,但也無法扭轉阿婉對他的反感和厭惡。

她嫌棄的看著男子,一雙眼睛不甘心的骨碌碌亂轉。很快她便有了主意——她怎麼那麼傻?幹嘛非要出去教訓他?即使痛扁他一頓也改變不了他對孩子的態度呀!她就應該用御心惑術,進到他的生魂裡,把她看不慣的、討厭的、反感的統統都改變掉,這樣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報菜:響油海蟶、清炒九葉芥、鳳乳凍糕、爆炒荷桑花、香煎蟠龍肝……”白裔無精打采的扒在視窗同陶歆商量:“誒,我說:你要不就去見見霽陽那丫頭?哪怕就和她說一句你已不計較她先前說的話了呢!她一會兒點菜、一會兒拼桌,這節奏完全是要把人給折騰死呀!”

“不去!你不是從來都自詡辦法多嗎?一個小丫頭你都應付不了?”陶歆瞥一眼白裔,懶懶的嘲諷一句,又繼續低頭做菜:“再說了,我做菜的都沒說什麼,你一個傳菜的喊什麼累?”

“你——”白裔用手指著陶歆還想再說什麼,突然眼角的餘光捕捉到正在分神的阿婉。阿婉雙手合十,又是比脖子又是瞪眼的向他告饒求情,示意他不要驚動陶歆。

“我怎麼樣?”陶歆叉腰看著白裔,完全沒感受到身後阿婉的變化。

白裔把分在阿婉神魂上的注意力全部收回,重新投放在陶歆身上。明明嘴角漾著一抹嘲諷的微笑,他還偏要安慰陶歆道:“你很好!很好……繼續保持!”

就在白裔離開、陶歆狐疑的轉頭剎那,阿婉一縷的神魂已成功侵入男子的生魂,而她的本體卻還在陶歆眼前不動聲色的做菜。

男子的生魂裡滿滿的都是中藥的苦味兒和血腥味,出了這種讓人壓抑不適的氣息,裡邊倒多得是那盲人孩子的成長畫面:他才出生時的皺醜的小模樣、他第一聲喊爹、他生病燒壞了眼睛、他開始學二胡……

阿婉遊蕩在男子的記憶海里,按耐不住內心的疑惑:明明在記憶裡,他就是一位溫和、慈愛的父親,怎麼就變作今日這般猙獰模樣?

“你這是癆病,好不了了!早些準備後事吧!”阿婉正疑惑間突然聽到這麼一句話,她四下裡尋找,想要找到說話之人,卻只看到銅鏡裡,男子咳嗽後唇角粘染的血絲。

就是在那之後吧,男子開始變的挑剔、喜怒無常。他嫌棄孩子失明之後的動作笨拙,作賤他二胡拉的難聽,指責他太過善良、單純……

白日裡,他肆意的把各種難聽的話劈頭蓋臉的丟向孩子,到了夜裡又徹夜不眠的跪在孩子跟前,滿臉淚痕的守候他的睡顏。

哼——不過是個怕死、愛遷怒的膽小鬼!阿婉在心裡為男子定性,揮手間準備把男子的生病的記憶抹去。

“爹!我看到彩虹了!那顏色真美!”阿婉聽到外邊孩子驚喜的感慨。“聽說看到彩虹的人運氣都不太差,我相信您的咳嗽一定也會慢慢好起來!”

“嗯,不過受些風寒,就要好了!哪裡需要用掉你的心願與好運氣!”男子的聲音有些酸,難得的沒有再挑剔孩子:“你以後做人要精明些,凡事前後多斟酌想想,若是能養家餬口了,再大些就找個賢惠的姑娘照顧你……”

阿婉正要動手,突然感到一股強大的悲哀如洪流般向她席捲而來。恍惚間她又看到一個畫面,男子不止一次偷偷來到方丈山,他就在外邊徘徊,嚮往來的客人打聽著掌櫃的情況。

如果男子從始至終都還愛著他的兒子,那他頻繁打聽調鼎坊又是為了什麼?只為一頓免費、豐盛的大餐嗎?那不該是打聽她嗎?為什麼他偏偏問的是大春兒?

一股強烈的不祥意味牢牢的攫住阿婉,叫她在男子的生魂裡待的每一瞬都備覺得難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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