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
御書房仍燈火通明,與城內守歲慶祝新一年到來的喜慶氣氛不同。
殿內沉悶且壓抑。
昭陽帝佝僂的身影映在窗紙上,隨著劇烈咳嗽變成了晃影。
海望端來熱湯,憂心道“陛下,您已一晚未進食,先吃點東西暖暖身子。”
昭陽帝沒有胃口,擺了擺手,待他平緩順氣後,花白的眉眼看向一側安靜坐著的人。
“國師,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雲欒還是宮宴時那一身絳紫長袍,燭臺火光灑下,暗紋銀光微閃,將整個人襯得要遙如天山之雪,不可高攀。
此刻,他神色淡淡,眼中平靜無波,像是月下寒潭,幽暗深不見底。
他微微頷,薄唇輕啟道“命也,運也,若強行更改,劫數不斷,兩全不能齊美。”
昭陽帝瞳孔微縮,身形晃了晃,捂住唇再次咳了起來。
海望嚇得又是端茶又是撫背。
半晌後,昭陽帝緩緩睜開眼,臉色比之前更差了些。
他看向雲欒,渾濁的目光沉澱著歲月的滄桑。
“國師,朕還能活多久?”
雲欒搖了搖頭,淡聲道“生老病死不在微臣的卜算範圍內,故而無法告知陛下,微臣只能透露,變數就在這幾年。”
昭陽帝眉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無力癱靠在龍椅上。
雲欒抬眸,望著這位一生為國家鞠躬盡瘁的帝王,他默了會,才道“陛下,有舍有得。”
昭陽帝苦笑一聲,像是從喉嚨間擠出力氣來“朕這一輩子,已為大昭捨棄了太多太多了。”
家國天下,他把家排在最末。
如今,抉擇再次出現在眼前,他仍舊要犧牲了家,去守衛大昭。
世人都以為,帝王是這世上最隨心所欲的人,實則,這把龍椅就已經把他囚困住。
一言一行,都要受盡約束。
還不若普通人,活得自由。
雲欒默然。
昭陽帝深吸了口氣,才擺擺手道“國師回去歇息吧,朕會好好考慮的。”
雲欒頷起身,在踏出御書房時,他餘光回望,龍椅上的帝王似乎又蒼老了些。
無聲嘆息伴隨著頎長身影的離去,而消弭在寒風中。
待雲欒離開後,宮殿的門開了又關,燭火被風吹得劇烈晃動了下。
屋內火光搖曳,待恢復平穩靜靜燃燒時,昭陽帝已平復完情緒。
“傳召大理寺卿。”
海望想勸說,昭陽帝一眼看來,他便將話嚥下。
“是。”
京中一隅。
位上的人雷霆大怒“路都給你們鋪好了,居然又一次刺殺失敗,你們這群廢物!”
跪地的黑衣人伏身懼道“一切都按計劃行事,沒想到半路冒出梁王世子,錯失了刺殺皇帝最佳時機。”
位之人想到殿中情形,冷笑了聲。
“的確沒料到那小子居然學了點拳腳,若非要嫁禍於他,就他那點花拳繡腿,根本就阻擋不了,也算那老不死走運。”
沉默了會,位之人陰鷙地盯著下屬“盯著皇宮的一舉一動,就算老不死逃過這次,也要將梁王世子拉下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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