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白端起瓷白的茶杯,輕抿了一口,恰好風吹動他縛在眼上的白綾,輕輕打在他的手背上。
人的手,要比那白綾,更加乾淨皎潔。
“可能看不見的人,心會更加清明一些,你自是要來的。”燕白挑唇輕笑,縛著白綾的那雙瞎了的眼睛,專注地望著她,好似他還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模樣,話語輕柔,無端寵溺“你既然已經找到了解局的辦法,怎麼還不開心?”
她如今的處境,他知道,也知道,她若是想要解了自己現在的困局,只能來找他,只能是他。
既然她知道怎麼做才能解了燃眉之急,應該高興才對,何必還要這般掙扎和悲傷呢?
真真是多餘了。
他太過於聰明,心思剔透,她的心不由顫了顫,艱難地啞聲開口“你知道我要怎麼解局嗎?”
燕白笑著,答非所問“當年你沒要了我的命,只是毒瞎了我的一雙眼睛,你可真是傻。”
傻在心軟,若當年殺了他,何至於有今天的困境?
男子清雅無所謂的笑顏,深深刺痛了謝容華的心,她當年的確是想要他的命的,最後一刻心軟,堪堪救回了他一條命,這雙眼睛卻已經救不回來。
面對這樣的背叛,面對她這樣惡毒的女人,這個人,卻至始至終,都沒有半點的苛責。
隨她去,好似她從來,都沒有傷害過他。
內心焦躁掙扎交加,她再也忍受不了,情緒爆,啞聲低吼“傻的是你,為什麼不知道逃?”
既然他能算天地事,為什麼不知道他留下來會是什麼樣的結局?
他應該走的,走得遠遠的,遠離她,讓她永遠也找不到他,讓天下人,都找不到公子燕白這個人。
燕白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一口飲盡杯中茶,幽幽笑語“痴也好,傻也罷,皆不勝人間一場情深。”
在一起那幾年,她常常暴躁,總要念叨著提醒他,為了和他在一起,她放棄了所有,不顧一切。
他便還她一場,不顧一切的情深。
“如此,可算是慰藉了你那些年受過的委屈?”他笑著笑著,那些笑容便逐漸消失。
謝容華一哽,驕傲的頭顱終是緩緩低了下來,苦笑聲聲“有什麼好委屈的,都是自找的。”
當年非要跟著他走的是她,吃的那些苦,著實不算苦。
“跟著我一介布衣,豈會不委屈?”燕白凝了聲,聽來有些縹緲“那幾年,遠在隨州那樣的窮鄉僻壤,出門無人識得,你在外面受了氣,回了家總要抱怨,怪我不能讓你風光榮華,偌小的宅子,你住得不舒心,比不得侯府寬宅大院,下人總笨手笨腳,擾得你不開心,跟著我,的確苦了你了。”
他想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給她,可她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個星辰花月,給不了她所想,的確是他的錯。
聽著他的話,謝容華這才一點點記起了那些個被她刻意忘記過去,點點滴滴,油鹽醬醋茶。
一開始,她以為自己遇上了愛情,可真的得到了這個人之後,遇上了那些個人間瑣事,她忽然就後悔了。
那些個人間煙火,燻得她的眼睛都不睜開。
她不喜歡那樣的生活,怕身上沾滿了塵埃,便也忘了嘴唇的高貴和驕傲,淪為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