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談笑晏晏,貌甚無害。可是申固知道她方才連面也未露,舉手投足就殺了兩頭妖怪,哪敢放鬆警惕,也知道她不過是胡說八道,當下不一語。
她身後的黑衣人伸手揉了揉她頂,寵溺道“又胡鬧!”緩緩上前道,“你就是申固,或者該稱你為——赤兀惕?”
他原先立在女子身後,就像沉默的巖壁,凝著而巍然,現在只踏出了一步,申固卻覺得這小院裡的氣機皆為對方所牽制,似乎生殺予奪之權盡付於這人之手,他自己都沒有半點選擇的餘地。
這感覺很不好,尤其是聽到了對方所說的最後三字。閔玉兒聽得陌生,申固臉上卻沒什麼變化,畢竟對方能找上他,至少了解他的身家背景。他深吸一口氣,沉著道“你要什麼?”
這黑衣人靜靜地望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這要看,你還剩下什麼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帶著說不出的吸引力。
申固冷冷道“你既不是我仇家派來的,當知我現在除了這條性命,別無長物。”
紫衣女子介面,聲音中帶著淡淡的不屑“流浪三百多年,將你的血性都磨得一乾二淨了?須知自輕者,人恆輕之。”
三百多年?
申固就覺得抓著自己胳膊的身後那隻小手,突然放開了。他心裡輕輕喟嘆一聲,暗道“又是如此麼?”
他盯著紫衣女子道“你們既不想殺我,也不會平白出手助我。所為何來,還請明示。”這兩人於他有救命之恩,並且實力深不可測,以他現在這身體,確是打不過。
紫衣女子不答她,卻轉頭對黑衣人道“我看還成,算是胸有城府,也隱忍得住。我先前還擔心他要麼是個大草包,要麼被磨成了個懦弱無用的性格,那便無用了。”
黑衣人一笑,似也有兩分滿意“嗯,他以半妖之身還能使出天賦神通,也很不錯了。”
申固從她語氣中聽出了淡淡的殺意,不由得渾身肌肉都繃緊。紫衣女子卻轉過來,慢條斯理道“你方才說你身無長物了,我看也不見得罷?”她尖尖的下巴朝著地面上幾具妖屍一呶,“若真那般百無一用,這些人為什麼要追殺於你?”
“你這人也忒不老實,明明身上還有一樣最值錢的東西,卻還想藏私。”
他除了這條爛命,居然還有值錢的東西?申固微愕,忍不住道“是什麼?”
她唇角微揚“還能是什麼,自然是你的血脈了!你的仇家為此追殺你,我們自然也為此來找你。話說過了這麼多年,你真覺得一味躲藏有用?”
申固瞳孔一縮,還未回話,她已對著他背後的閔玉兒道“老闆娘,何不進廂房裡去休息片刻?”
閔玉兒此刻面色蒼白,嘴唇翕合幾下,還是沒說出話來。她奔到了廂房前推門進去,返身就緊緊關上。
這縣城不大,素虹染坊院牆轟然倒塌,街坊鄰居已經漸漸圍了上來。紫衣女子皺眉,輕輕揚手,頓時就有一道看不見的結界擴充套件開來,將整個小院包裹在內,任誰想靠近素虹染坊,都會被柔和的氣勁輕輕推開。
“他們現在看不見也聽不著……”紫衣女子自然是寧小閒了,她把話題引回正途,“好啦,廢話少說,我們時間也不多。”
……
小半刻鐘之後。
寧小閒長吁了一口氣道“想好了麼?可願與我們同去?”
申固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我就是不願,兩位也會將我綁著去吧?”他面容難看,這一笑更顯醜怪。
寧小閒嘖嘖稱奇道“你長這模樣,閔玉兒居然也瞧得上,口味真是夠重的。嗯,跟我們走,你可以換個尊貴的身份,還可以擺脫目前這副困擾了你幾百年的身體,我都想不出你有何拒絕的理由。”她指了指廂房,“還是說……你想像現在這樣平庸一世,連自己喜歡的凡人女子都保護不了麼?”
申固的拳頭突然握緊。
她神念擴充套件,已將他的小動作看在眼裡。
小樣兒的吧,原來你的罩門在這裡。
“若我們今天未來,你必會被擒、被殺,閔玉兒也會在你面前受辱。這樣的日子,你還想再過多久?”她一字一句道,“過去兩個多月你過得好生安穩,你以為是為什麼?”
他嚯然抬頭“難道……”
“不錯,就是我們派人保護於你,否則你還得像喪家之犬一樣四處流躥。”寧小閒說出來的話,每一個字都像利刃刺入他心中,“你就算心裡有那些無謂的怨恨,也不能連累他人才是。等我們走了,你猜自己還能活多久?”
“人總得靠著自己的骨頭長肉。”她聳了聳肩,“所以我最後再問你一次,這事兒,你肯不肯幹?”
他已到了窮途末路,就算死也要拖一個墊背。申固臉上突然浮起了猙獰之色,將牙齒也咬得喀吱作響
“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