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不騎馬,與我同乘。
坐好,他看著我。外頭的火把光從敞開的車窗照進來,他的唇角帶在微笑,似意味深長。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轉開臉:“兄長看著我做什麼?”
“你可知,子燁為何非要住到城裡?”他說。
“城裡不好麼?”我說,“當下既無刺客之患,當然比露宿要好。”
“據我所知,他外出之時,從不喜歡在知道他身份的地方停留。與刺客相較,他更忌憚繁文縟節。故而若照他的行事之風,今夜寧可繼續上路,在野外紮營駐蹕,也不會到那城裡的官署去。”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睨著他:“兄長之意,他是為了我?”
“你不這般想?”他說著,將我的手拉過來,看了看,“這兩日,都是你在照顧他?”
我“嗯”一聲,抽回手:“他身邊又沒有別人。”
“擦身更衣什麼的,也是你幫忙?”
我一愣,只覺一股熱氣霎時間又衝了上來。
“當然不是,”我瞪起眼睛,“那……那醫館裡有藥童,我不過打打下手。”
兄長“嘖”一聲,道:“不過問問,你緊張什麼?”
“誰緊張了……”
兄長的目光愈加意味深長,摸了摸我的腦袋。
“阿黛,”他說,“你對他,還像先前那般心懷芥蒂麼?”
我張了張口,只覺一時答不上來。
捫心自問,我當下對他是什麼樣的感覺?
芥蒂麼?無感麼?還是……
“怎會毫無芥蒂。”我隨即道,“我說了,從前的事,我不會當作從未有過。”
“子燁與我說,你答應和他去洛陽成婚。”
我:“……”
方才在那屋子裡的事,又似洪水一般湧了出來,兵荒馬亂,大火燎原。
“他何時說的?還說了什麼?”我瞪起眼睛,連忙問道。
“就在方才說的。”兄長道,“只說了這個,不曾說什麼。”
說罷,他奇怪地看著我:“阿黛,你從方才開始就一副言語混亂之態,可是出了何事?”
“沒有。”我隨即道,收斂了神色。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麼你果然要到了洛陽就成婚麼?”
我:“……”
那妖孽。竟就這樣轉頭告訴了兄長,好好的生米,就這麼成了熟飯。
“嗯。”我說,聲音小得幾乎被馬車的聲音吞沒。接著,我又補充道,“我本就不曾抗拒,賜婚都賜了,不答應又如何?”
“這麼說,你那條件,也跟他談了?”兄長道,“他答應了?”
這兩日發生的事太多,這一樁,我倒是幾乎忘了。
回想著他那日說的話,我說:“答應了。”
兄長的神色很是不可置信。
琢磨片刻,他神色認真的問道:“你與他商議此事之時,他在發燒麼?”
我:“……”
這真是我的親兄長,我在他眼裡就像個喜歡趁人之危的流氓。
“他清醒時答應的。”我一字一頓,道,“並無不滿。”
兄長仍是驚詫,若有所思。
我突然想到什麼,扯住他的袖子:“此事,是我與他之間的私事,兄長不可插手,權當不知。”
兄長的眉梢微微揚起。
“你怕我壞了你的好事?”
“反正兄長不可插手!”
“知道了。”他說,神色無奈。
——
縣城的城門,專門為太上皇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