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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女 第8節

珍兒便是蘇氏的閨名,她當即便朝著鄭老太太柔順地一笑道:“夫君與大伯日夜在外操勞,咱們這些女人家也幫不上什麼忙,唯有在家好生孝順母親,盡些兒媳的本分罷了。”

話音甫落。

鄭老太太漾著喜意的臉色立時耷拉了下來,好似是憶起了那冥頑不靈的長媳,說話時都勾起了幾分怒意。

“你是個孝順的孩子。哼,可有些人眼裡卻沒有我這個母親。”

蘇氏聽了這話後,嘴角處的笑意愈發得意。

她便輕柔地替鄭老太太揉起了胳膊,邊說道:“要說我們息哥兒也當真是有出息,還未及冠之時便已靠自己成了御前侍衛,眼覷著翻過年還能再升上一升。咱們這些人家裡,哪有比息哥兒更妥帖的孩子?”

一席話算是戳到了鄭老太太的心坎上,她神色愈發愜意,人也瞧著有精氣神了幾分。

蘇氏覷了眼鄭老太太的臉色,倏地又話鋒一轉,道:“只是有一點不好……”

鄭老太太的笑意戛然而止,見蘇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立時便豎眉問道:“怎麼了?有話就直說。”

蘇氏嘆了口氣,撩開自己的裙襬,方方正正地跪在了床尾腳踏之上,目露懇切地與鄭老太太說:“息哥兒那孩子瞧上了個丫鬟,欲收作通房丫鬟。”

鄭老太太鬆了口氣,頗為責備地說:“我還當是什麼大事,一個通房丫鬟也值得你這般惶恐?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

蘇氏卻紅了眼眶道:“那丫鬟性子靈巧,樣貌也不俗,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只偏不巧那丫鬟是個啞巴,生下來時就不會說話。”

話畢。

鄭老太太手裡盤弄著的佛珠應聲落地,發出些沉悶的聲響。

良久,她才紓出了一口氣,只道:“若收個啞巴做通房丫鬟,將來不好給寧遠侯府交代。只是……”

只是鄭衣息素來是副冷情冷心的性子,獨來獨往了數十年,難得有了個可心的人。

鄭老太太也不想駁了他的意思,一時便有些踟躕。

蘇氏卻在一旁獻策道:“母親不必煩心,若是怕人風言風語帶累了息哥兒的名聲,我便去與大嫂商量,想法子將那啞巴送出府去。”

鄭老太太擺了擺手道:“不必,且留著吧,過幾日讓她到我房裡來磕頭。”

蘇氏一怔,本以為鄭老太太如此看重名聲之人必不許鄭衣息身邊有個天殘的啞巴伺候,誰成想這老虔婆竟是真心地疼愛鄭衣息。

連個啞巴都容得下,也不怕鄭衣息與那啞巴再弄出個啞巴種子來?

蘇氏挑撥離間的主意落了空,只得暫時擱置不提,笑意盈盈地岔開了話頭,只與鄭老太太說了些討巧的閒話。

可是鄭老太太卻始終愁眉不展,露出幾分疲容後便遣退了蘇氏。

不一會兒,於嬤嬤便杵著柺杖走進了榮禧堂內寢,欲要見禮時卻被鄭老太太喝止,“你這老東西,在我面前還這般多禮做什麼?”

於嬤嬤這才尋了個團凳坐下,便見鄭老太太神色倦怠,有氣無力地吩咐道:“息哥兒收了個通房丫鬟,明日你去瞧瞧,若是副狐媚性子就攆出去。”

於嬤嬤忙連聲應下。

*

煙兒在澄園正屋內宿了兩夜,先頭還惴惴不安,只怕鄭衣息色心大起,將尚未病癒的她收用。

煎熬了兩日,見鄭衣息未曾現身,她便也鬆了口氣,陪著圓兒在羅漢榻上繡起了針線。

圓兒正是愛說話的時候,時常笑著湊到煙兒跟前,嗅著她身上沁人的淡香,說道:“我見過那麼多姐姐,就姑娘你生的最好看。”

煙兒正為這副姣麗的容貌所擾,聞言也不過莞爾一笑,並未將她的童言稚語當真。

黃昏灑下金橙橙的餘暉,從剔透的鎏光簷角映落到支摘窗的窗欞之上,晃得人瞧不真切手裡的繡繃。

煙兒索性便放下了繡繃,支起身子欲將那支摘窗合攏,她半副身子已探出了窗臼之外,不過眨了眨眼的工夫。

便見一側的廊道上走來一個英武挺秀的男子。

那人面色冷凝,步伐沉穩。

已在煙兒愣神之時走進了正屋,往寶藍色捧壽禪椅上一座,便闔起了透著疲累的漆眸,坐定著休養生息。

圓兒一瞧鄭衣息這副生人勿近的冷厲模樣,心裡便怕得直髮憷,握著繡繃的手止不住地發顫。

煙兒憐她膽小,便指了指外頭耳房,示意她不必再待在正屋裡伺候。

圓兒如蒙大赫,放下繡繃便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此時一陣泛著寒意的過堂風拂進了正屋,捲起隔斷明堂和內寢的雲蓮紋軟煙羅簾帳,吹起了鄭衣息鬢間的碎髮。

煙兒坐直了身子,偷偷揚起眸打量了一眼對坐的鄭衣息。

見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對襟長衫,心裡猶豫著該不該去架籠上替他拿件墨狐皮大氅來。

踟躕片刻,她還是縮了縮身子,繼續盯著手裡的繡繃發呆。

一個時辰後。

鄭衣息總算是撫平了一腔的心煩意亂,霎時才品察出正屋裡毫無聲息的寧靜。

他抬眸望向坐在羅漢榻上兀自出神的煙兒,瞥見她清淺黛眉下的一雙杏眸,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地磚上的花樣瞧。

鄭衣息倏地勾唇一笑,譏諷般開口道:“我如今是知曉你的好處了。”

他最不喜人聒噪,而一個啞巴,不會說話,更不會吵嚷到他。

無聲無息地就好似沉睡在一汪池塘裡的睡蓮。

煙兒被這等聲響唬了一跳,便慌亂無措地抬起頭,恰好撞進鄭衣息漾著薄冷的眸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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