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讓煙兒啼笑皆非,好半晌才對著陸植嫣然一笑,做了個手勢,讓他去山上捕獵時小心一些。
也正因為這一抹笑容,讓陸植的心撲通撲通亂跳,雙腳踩上山路時竟是像踩在雲端一般飄飄欲仙。
同行的村中老人一見他這副羞紅了雙頰的思春模樣,便打趣他道:“陸植,你小心可是尋到婆娘了?這幾日怎麼娘們似的。”
陸植一鋤頭砸在了他的腳後跟旁的土壤裡,也立時斂起了臉上的笑意,恢復了平日裡不苟言笑的模樣。
那老人見狀也收起了打趣他的心思,陪陸植一起捕獵。
到了黃昏的時候,陸植獵到了兩隻野兔和一籮筐的山筍,下山時路遇一處山花爛漫之地,身後的老人推搡了他一把,指著西邊的落日說:“快走吧,不然就要天黑了。”
可陸植還是走到了那一處山花盛放的地方,不顧那老人的催促,從中細心挑件了幾朵綻放的最美麗的山花,摘下來後便小心翼翼地用衣角包住。
回家之後,見裡屋的煙兒無聲無息,他便先處理了兩隻野兔,將山筍放在盆裡洗了一洗,這才走進了裡屋。
如今日色已完全暗了下來,裡屋裡卻沒有點燭火,陸植忙走到木桌旁點起了蠟燭,而後才喚了一聲:“煙兒。”
煙兒聽得陸植的喚聲後,便從木床上坐直了身子,待走近了些後,陸植才瞧見了她紅腫的好似桃兒般的杏眸,眼底通紅,一瞧便知她剛剛哭過了一場。
陸植本是打算把用衣角包好的山花拿出來給煙兒瞧瞧,誰曾想竟是撞見了煙兒落淚,這下他什麼事也顧不上了,只急切地問:“怎麼了?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嗎?”
煙兒搖搖頭,本是不願讓陸植髮現她的傷心,可卻又難抑制洶湧而來的心緒。
今日劉寡婦上門,也不知是為何,叉著腰在門口大罵了煙兒一個多時辰,說出口的話簡直不堪入目,幾乎把煙兒貶到了塵埃裡。
而那些難聽至極的話語,句句都離不開“啞巴”、“娼婦”,甚至還說煙兒是從暗寮裡出來的娼妓,好不容易巴上了陸植這個老實人,就可勁的纏著他。
煙兒不能言語,身子也沒有好全。受了這等惡毒至極的咒罵,一不能扯開嘴與劉寡婦對罵,二不能衝上去與她撕打在一塊兒,只能躲在被子裡哭了一場。
陸植心疼的不得了,反覆地問煙兒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煙兒見他如此擔憂,便搖了搖頭,只是其餘的話卻是一句都不肯說了。
陸植急的團團轉,想弄清楚煙兒落淚的原因,又苦於不能全然理解煙兒的手勢,當即也只能走到鄰居家問問他不在的時候家中可有誰來過。
鄰居家的婆婆是個十分慈祥仁善的人,一見陸植過來便要給他泡大棗茶,陸植連忙擺手道:“婆婆,不用忙了。”
說明了來意後,婆婆便嘆著氣說道:“整個溪花村都知道劉寡婦瞧中了你,可你這段時日帶了個這麼水靈的姑娘回來,劉寡婦心裡不舒服,就在你家門前罵了那姑娘一個時辰。”
話畢,陸植臉色大變,只向婆婆道了謝後便火急火燎地往村頭的方向趕去。
*
劉寡婦正在曬臘肉,這幾日她那幾個相好都去外頭找活兒幹了,她也閒著無聊,便預備著先備下些年貨。
從前陸植雖不怎麼搭理她的示好,可進山捕獵後仍是會帶些野貨給她,雖則鄰里街坊都得了陸植的野貨,可劉寡婦心裡還是高興。
但煙兒出現以後,陸植仍是給街坊四鄰送野貨,卻獨獨不給她送。
劉寡婦觀察了許久,得知陸植是有意不給她送野貨後,心中妒意橫生,她知曉陸植是為了讓屋裡那個姑娘安心才不給自己送野貨。
可她想不明白,明明她比煙兒識趣、有風情那麼多,偏偏陸植都連一次露水姻緣都不肯給她。
莫非是瞧中了那個嫩雛兒的清白身子?
劉寡婦嗤笑一聲,暗道陸植是個不會看人的二愣子,她可眼毒的很兒,只瞧著煙兒走路時那盈盈顫顫的細腰,便知她已被人收用過了。
清白?別是個從花樓裡出來的暗娼吧。
劉寡婦心裡又嫉又妒,不忿自己竟然還比不過個身子不清白的啞巴,遂挑了個陸植不在的時候,去他家門口處痛罵了一頓煙兒。
她本是在逞口舌之快,也沒想到煙兒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也吃定了一個啞巴沒法把那些難聽至極的話語複述給陸植聽。
更何況即便是陸植聽了又如何,他是副什麼性子難道劉寡婦不知曉?說好聽些是個憨厚的老好人,說難聽些就是個二愣子。
這麼多年從沒見他跟別人紅過臉,都是住在溪花村的老人了,難道他還會為了個不清白的啞女和自己大吵大鬧不成?
劉寡婦有恃無恐,卻是低估了陸植對煙兒的看重。
她才把那些燻肉放上衣架,便見陸植已氣勢洶洶地趕了過來,夜色暗沉,照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卻能從他匆忙的腳步聲中聽出些怒火。
劉寡婦正要譏笑出聲時,陸植卻已先一步將她剛擺好的燻肉架子踢端,他用了十成十的蠻力,那架子應聲而倒,上頭掛著的燻肉也落在了泥土裡。
劉寡婦驚叫了一聲,忙要去撿起地上的燻肉,可發了狠的陸植動作卻更快了一步,他先奪過了劉寡婦手裡的燻肉,將其都扔到了村頭的溪池裡。
把這些燻肉扔了個乾淨後,才聽他一字一句地對劉寡婦說:“你頭一回搬來溪花村的時候,沒人願意給你東西吃,是我讓你白吃白住了大半年。你要勾搭多少人我不管,別惹我心上的那一個。若是你在欺負她,我就把你家拆了。”
劉寡婦從沒見過這麼惱怒的陸植,一時也愣在了原地。
他此刻的心口被怒意充斥著,往日裡清明的神智不見所蹤,心裡只剩下了對煙兒的疼惜。
她自然記得剛搬來溪花村的那些事兒,她剛死了丈夫,一個弱女子都不知該怎麼過活,也沒有人願意施以援手。
那麼冷的天,她飢腸轆轆,且只有一條單薄無比的外衫裹著身子。
只有陸植。
只有心善無比的陸植幫了她,給她吃的,也讓她住在了他家裡。
所以不論她有過多少相好,為了活下去委身於多少個男人,陸植在她心裡都是最好的那一個人。
所以她會嫉妒,她會怨恨,她也會吃醋。
明白了陸植對煙兒的心意後,劉寡婦傷心的都忘了那些被作踐的燻肉,只語帶不甘地問:“你可知她不是個清白的女子,已是不知被多少人收用過了。”
“那又如何?”陸植咬牙切齒的反問,有蓬勃的怒意在他心間勃動。
他當然知曉煙兒的底細,就算是圓路沒有告訴他,他也從他三三兩兩的話語裡猜出了個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