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賠著笑:“你現在是皇后,慈悲為懷大恩大德,早不可同日而語。此事,我連兄長也不曾全然坦承過,知道全須全尾的,除了我和子燁就只有你了。”
“子燁?”明玉一臉肉麻,鄙夷道,“你這般叫他。”
我說:“是他要我這麼叫他的,當年……”
明玉暴躁地用手捂住耳朵:“不必告訴我,我不想聽。”
我閉嘴。
她罵罵咧咧地起身,自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然後,她在殿中踱了幾步,又走到了我的面前。
正當我以為明玉會繼續將我數落下去,她卻沒有。
“就在他上回去京城之時,你還想殺了他。”她說,“你如今想好了,過往恩怨不再計較?”
“當然是要計較的。”我說,“只是不與他計較。當年之事非他所願,我家的仇,也不是他犯下的。”
“你是說,他答應為你殺了董裕?”她說。
“董裕我自是要殺。”我說,“就算他不幫我,我也會殺。”
明玉看著我,唇角彎了彎:“如此說來,太上皇將你說服了。他說當下並非殺董裕的時機,你信了,是麼?”
這便是我佩服明玉的地方。哪怕她對誰垂涎三尺,該質疑的事,她一樣會質疑。
趙王牽扯太廣,說不定還跟明玉的父親蕭純有所來往。未明瞭之事,我不打算早早地在明玉面前說出來。
“為何不信。”我說,“待我當上太上皇后,殺他的機會多的是。”
“那麼你那發小和太后呢?”她說,“他們可覺得,你還是他們的人,會幫著他們除掉太上皇。”
我說:“他們要的不是太上皇的性命,他們要的是皇位。”
明玉道:“這有何區別?你會為他們去奪下皇位麼?”
“不會。”我坦然道,“聖上和太后待我確實不薄,可我這些年報答了許多,不欠任何人的。且我與太上皇約定過,他不會傷他們的性命。”
明玉啼笑皆非:“你也知道他們要的不是保全性命,他們要的是保全皇位。”說著,她目光深邃,“故而在你看來,太上皇定然會奪了這天下,是麼。”
我說:“今日觀兵你也在場,你覺得聖上和太后可有勝算?”
明玉一時無言,少頃,露出苦笑。
“也是。”她說,“不然,他們不會盼著你來出手結果太上皇。”
我一愣。
只見她從懷中拿出一隻瓷瓶,放在我面前。
“這是太后讓我帶給你的。”她淡淡道,“她說,你知道該如何做。”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夜談(下)
我看著那瓷瓶,目光定住。
不必她說,我也知道這裡面裝的是什麼。越是殺人無形的毒藥,越是會用看上去清白無害的東西裝著,便似這光潤如玉的瓷瓶一樣。
“這事,聖上知道麼?”我問。
明玉的神色有些好笑。
“你為何在乎他知不知曉?”
“只要我將這瓶子收下,無論我做不做,我都是那蓄意弒君之人。”我說,“這是誅九族的大罪,無論成敗,我都會死於萬劫不復。聖上若不知曉,又如何能保證我可順利脫身。”
“太后都安排好了,還不夠麼?”明玉道,“難道你還信不過太后?”
“聖上才是天子,誅不誅九族,也是他下旨才可作數。”我說,“這個我還分得清。”
明玉的唇角彎了彎,嘆道:“是我失算了,我該說這是聖上給你的。”
說罷,她自顧地將那瓷瓶開啟,倒出幾粒烏黑的逍遙丸來,放入口中,喝水服下。
看著我目瞪口呆的臉,她一臉淡然:“放心好了,騙你的。我近來行經不暢,這是太醫院為我炮製的補藥。”
我:“……”
這簡直豈有此理。
“這等事怎可開玩笑,耍我莫非十分有趣?”我怒道。
明玉冷冷道:“耍你又如何。你當年和齊王偷雞摸狗卻在我面前裝看不上他,難道不是耍我?”
這話甚是有用,成功地讓我噎住。
“我與太后那般不對付,她怎會將這等機密之事交給我來辦?”她不緊不慢道,“不過你也不必覺得這事就不會有。跟著我到洛陽來的那些命婦,不少是太后的人,她們誰人得了什麼授意可說不定。我就怕你糊塗,精明一世,卻拎不清真正掉腦袋的事。”
我自是鬆了一口氣。
這等陷自己於絕境之事,我當然不會答應。可太后和景璘與我而言也非比尋常,若是他們執意要我如此,我至少是為難的。
“你是說,太后和聖上仍有這意思?”我問。
“為何沒有?”明玉道,“如今,你就是太上皇身邊最親近的人,哪日被逼急了想要乾脆結果了太上皇,找你是最輕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