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日睡得靠外,習慣了,睡裡面我睡不著。”我說。
他沒答話,少頃,挪到了裡面。
枕頭只有一個,我四下裡看了看,從床尾拿來一件外衣,捲了卷,遞給他。
他順從地接過,墊在頭下面。
萬事俱備。
我說:“好好睡,不許說話。”
而後,我一口氣吹了燈,而後,躺了下去。
黑暗重新降臨。
我躺在床上,莫名的,雖然沒有跟他挨著,卻似乎能感受到那身體上的熱氣。從手臂上,一路蔓延上了我的臉頰。
因為我方才把簾子放了下來,這屋子裡,比平日還要暗一些,可謂伸手不見五指。
而旁邊那人一直沒出聲,彷彿與黑暗融在了一處。
我忍不住狐疑,忍不住想知道他在做什麼,眼睛是閉著還是睜著。或者,在醞釀著要做什麼事?
“你睡著了麼?”好一會,我終於忍不住問道。
“不曾。”他答道。
聽聲音,他仍老實地躺在三尺之外。我的心稍稍定下。
“你怎不出聲?”我說。
“你說了不許說話。”
我:“……”
沉默片刻,忽然聽他道:“你睡不著?”
我“嗯”一聲。
只聽床板微微響動,片刻之後,那身體靠了過來,一隻手摟在了我的身上。
眼睛驀地睜開。
“你……你做什麼?”我的聲音竟有些結巴。
“你不是說你有時睡不好,會做噩夢?”他說,“這般便不會了。”
誰說這般就不會,就是這般我才會睡不好。
“你怕我不軌?”過了一會,他再度一針見血。
我“嘁”一聲:“誰怕了,這大熱天的,你捱過來熱得很。”
“那你為何心跳得這般快?”
妖孽。
我說:“哪裡快了,我心跳平日裡就這樣。”
說罷,我忽而轉過去,將手掌按在他的胸膛上。
“你的心為何跳得這般快?”
他的呼吸拂在我的臉上,未幾,低低道:“我平日裡也這樣。”
而後,他鬆開手臂離開我,挪了回去。
正當我以為他規矩了,不料,他又握住了我的手。
“這下不熱了。”他說,“睡吧。”
睡什麼。拜他方才一番胡鬧所賜,我更加睡不著了。
莫名的,我就是想聽他的聲音。
“我想起來,今日你我還有話沒說完。”我說。
“什麼話?”
“那位祝夫人,你當真視若母親麼?”
黑暗中有些微窸窣的響動,他似乎在看著我。
“我只有一個母親。”他說,“今日之事,她確實逾越,我會將她召入宮中,好好談一談。”
好好談一談。這話,便已然昭示了他縱然並非將祝氏尊若母親,祝氏的地位也非同一般。
“她是杜先生遺孀,於情於理,我都不可慢待。”他說。
我自是明白這個道理。
杜行楷對於他有多重要,我是知道的。且杜行楷說到底還是因他的事而死,他將杜行楷的家人好好奉養,乃合情合理。
“杜先生的族人呢?”我說,“我聽說杜家和林家,如今在朝中有許多人為官,是麼?”
這話,其實是我再三斟酌才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