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受慢性病的折磨, 情緒是很大的問題,能指望一個崩潰的人嘴裡有好聽的話嗎?
覃惟抽了紙巾擦掉眼淚,問他:“你在可憐我嗎?”
連續兩個問題, 都沒有答案。
電話那頭只有靜默,她把他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對他發了脾氣。他沒掛電話,過了半天才反問她:“還很疼嗎?”
“不要你管。”她說。
“你把電話放在旁邊, 先閉上眼睛,能睡多久算多久, 天亮就好了。”
覃惟把電話掛掉了。她只是有點自責,為什麼不能十分的強悍呢?出色工作,一路飛昇, 不被身體和情緒困擾, 她比別人差嗎?
覃惟體會到父母嘴裡唸叨的艱辛。她從前被糖衣包裹著,不知疾苦,但是一旦在金錢和物質之外,迴歸身體本身,孤單, 痛苦……便難以找到破解之法。
消化了情緒,她跟自己說, 打住,可以打住了。
這只是一個小問題,可以被解決。
*
周珏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手卻摁著很久沒有移開, 像捂住一個創口, 鬆開就會流血。
如果分手那天面對的是她的哭泣,他一個字都講不出來。
她仍然在責怪他的不近人情。
他緩了緩, 把電腦開啟處理完手頭的一些事情,又檢查明天的安排。
她這樣哭,說明身邊是沒有人陪著的,他可以吩咐陳瑾安排一個人陪她去醫院。
但以她的個性未必願意麻煩別人,很有可能會尷尬。她總是尷尬……那將不是方便,而是一種責難。
*
覃惟早上的症狀有所緩解,但是她也很早醒來。屋子裡很乾,她的臉很紅,嘴唇乾澀起皮。
她喝了點水,又去沖澡。
今天她臨時調休一天,在群裡跟同事說,遇到搞不定的客戶去隔壁找朱迪,別的事可以給她打電話。
換好衣服已經七點,她登上靴子甩上門,匆匆下樓,檢查不能遲到,她得快點了。
剛走到小區門口就看見周珏在車邊。畫面都讓覃惟恍惚了,這個情形是不該出現在此時的。
周珏也看見了她,說:“我陪你去。”
覃惟記得昨晚他說找人陪她,但是她拒絕了,意思可不是換他來。當然,她也承受不起他因為她推掉工作。
她大白天的挺清醒,不可能像昨晚那樣帶脾氣,下意識還是說:“不用的。”她不是沒有行為能力的小孩子,也不是難受到無法動彈。
周珏看了眼她身上,一條薄裙子,裙襬被風吹起拍打著小腿,他說:“還沒到夏天。”
“什麼?”
“上車吧。”他給她拉開車門,看著她坐進去。
覃惟知道他的時間嚴格,但這樣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就沒有拒絕。等會做完檢查還有一點時間,他們可以好好聊一聊。
他現在對她的關心,管束,到底算什麼?
胃鏡檢查需要全麻,也幸好有人陪著她來,如果沒有“家屬”她連麻藥都沒法打。
她進去時,把隨身攜帶的包和手機遞交給身邊的人,周珏接過來,看著她:“不用怕,很快就好了。”
她當然不會害怕,只是覺得他們不該是這種關係,等會麻醉消退了在外面等待著她的人,該是她的父母或者好朋友,怎麼都不能是周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