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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某個人,就是愛情本身

“我找什麼關你屁事?”

她沉默了片刻,才問:“你又欠人家錢了?”

孫志軍倒沒否認,反倒笑起來:“是又怎麼樣?”

“家裡沒錢了。”

“就欠兩萬,你給我我還人家,回頭我再還給你。”

她忍住一口氣,說:“我沒有兩萬塊錢。”

“你不是一直在攢錢嗎?怎麼兩萬塊錢都沒有?”

“你都好幾年不拿工資回來,我那點工資,還要給平平看病……”

孫志軍冷笑:“聶宇晟不是回來了嗎?你們不是又搭上了嗎?那天他不是還送你回家嗎?你沒錢,姓聶的有的是錢!”

她腦中“嗡”地一響,沒想到那天他竟然全都看見了。

“怎麼,心虛呢?叫姓聶的拿十萬來,我就跟你離婚!”

孫志軍的嘴一張一合,還在說什麼,她耳朵裡嗡嗡響著,只是覺得一切都那麼遠。孫志軍對她的態度並不奇怪,這麼多年來,只要一提到聶宇晟,他就會想盡辦法挖苦她。而她從來也不回應什麼。沒什麼好說的,在旁人眼裡,自己一直是愚蠢的吧,尤其是在孫志軍眼裡,她又有什麼立場反駁呢?

哪怕聶宇晟早就不喜歡她了,哪怕命運和歲月把當初的愛戀變成深切的恨意,哪怕其實那天聶宇晟根本就不是送她回家。

還有什麼好解釋呢,她自欺欺人地想。原來的談靜在七年前就死掉了,活著的談靜是另一個人,連她自己都不認識的陌生人。

“不要臉!”

最後三個字聲音特別大,孫志軍的唾沫幾乎都要噴到她臉上,她反倒有點悽惶地笑了笑,像是自嘲。

房門悄悄地開了一條縫,孩子烏黑的眼睛擔憂地看著她,她連忙走過去對孫志軍說:“你餓不餓?要不我先做飯吧。”

這樣溫柔的聲氣並沒有令他平靜下來,因為他也已經看到孩子,反倒冷笑起來:“老子不餓!”

他摔門就出去了,鐵門重重地磕在牆上,整個屋子都似乎一震。孩子也被嚇了一跳似的,怯怯地扶著房門看著她,她勉強笑了笑,說:“爸爸不在家吃飯,媽媽做魚給平平吃,好嗎?”

孩子點了點頭,悄悄地問:“媽媽,爸爸又生氣了嗎?”

“沒有。”她很努力地擠出一個微笑,“爸爸要加班,所以不在家吃飯了。來,平平看動畫片,好不好?”

家裡最值錢的電器是一臺電視機,是在舊貨市場買的二手貨,因為孫平喜歡看動畫片。在有限的經濟條件下,她總是努力滿足孩子的需求。因為在漫長而無望的時光裡,其實這個孩子,曾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吃過飯她收拾了好幾個小時,才把孫志軍弄得一塌糊塗的屋子給收拾得像模像樣。然後她就燒水給孩子洗澡,然後哄孩子睡覺。

因為太累了,孩子睡著之後,她也迷糊睡了一會兒,只是一小會兒,就夢見聶宇晟。

他仍舊穿著白T恤白褲,踏著落花而來,對她微笑。

等她伸出手想要碰觸他的臉,他的整個人就突然消失在空氣中,連一絲影子都沒有留下。只餘了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裡,什麼都沒有。

她很快醒過來,並沒有哭,只是有些心酸。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夢見過聶宇晟。他已經吝嗇到連在她夢中都不肯出現,自從離開他之後,她一共才夢見他三次,今天是第三次。

前兩次夢見他都是七年前,那時候她會哭著醒來,淚水浸溼了枕頭。她會睜著眼睛到天亮,一遍遍地想,想著夢裡的情形,想著他的人,他說話的聲音,他走路的樣子,他看著她時的眼神……真是像真的一樣啊……所以不捨得再睡。

而如今,她看著天花板,有些麻木地想,只有在夢裡,他還是從前的樣子吧。

現在他是什麼樣子呢?

冷漠,安靜,拒人千里,甚至,帶著一種戾氣。

這戾氣只是針對她,她也知道。

她想得有點難受了,終於忍不住爬起來,把那個盒子悄悄地拿出來。

藉著窗子透進來的路燈的光,朦朧可以看見照片,他嘴角微翹,笑容像是透過如此漫長的時光,一直映到她的眼底。

她都快忘記他長什麼樣子了,她一直刻意地去忘記,忘記他這麼個人。她把心裡焊了個牢籠,把他和有關他的一切都鎖了進去,深深地暗無天日地鎖著,連她自己,都不允許自己去想。

可是今天晚上有點失控了,也許是因為孫志軍把這張照片翻出來,也許是因為別的原因,她讓牢籠裡的那頭猛獸跑了出來,對著自己張牙舞爪。

七年了,七年都過去了。

那麼她想念他一小會兒,也是不打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