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9章
一个管事的北境汉子正指挥着人往沟里填碎石做路基。“抬石头!铺路基!”管事喊道,“两人一副杠子,抬大的!力气小的,砸碎石!工钱一样,三百文!”
岭南汉子阿强和同乡石头对视一眼,走向那堆需要两人合抬的巨石。旁边两个北境汉子刚卸下一块,正用袖子擦汗。
他们拿起一副粗硬的木杠和结实的麻绳,熟练地将绳子绕过一块半人高的青石,打了个结实的扣,招呼阿强和石头:“来,搭把手!”
阿强和石头学着他们的样子,把杠子穿进绳套,一前一后蹲下身子,将杠子压上肩膀。管事一声短促的哨响:“起——!”
四人同时发力,腰腿绷紧。“嘿哟!”一声闷吼,沉重的巨石离了地,悬在杠子中间。脚步必须一致,稍有不齐,那巨大的重量就会把人拽倒。
阿强只觉得肩头的杠子像要嵌进骨头里,脚下是松软的填土,深一脚浅一脚。前面的北境汉子大声喊着号子:“稳住了!迈左脚!一、二!”
粗犷的号子有种奇特的节奏,阿强下意识地跟着那节奏迈步,肩上的重压似乎也找到了着力点。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又咸又涩,他咬着牙,跟紧前面那宽阔的、同样被汗水浸透的脊背。
更远处,几座土窑像巨大的馒头蹲在地上,窑顶冒着滚滚浓烟,散发出呛人的煤烟和泥土烧灼的混合气味。
窑口附近热浪滚滚,几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正在忙碌。一个脸膛被炉火烤得通红的北境汉子老张,是这里的窑头。
“烧窑!出砖!”他声音沙哑,指着旁边刚熄火、还冒着热气的窑口,“等会儿凉点,进去把烧好的砖搬出来!码整齐!新砖坯要入窑,也得抬进去!这活烫手,也呛人,工钱三百文!”
三百文!这数字让几个岭南汉子喉咙发干。窑口的热浪烤得人脸皮发紧。一个叫大山的岭南汉子,在老家烧过炭窑,不怕热。
他抹了把脸,瓮声瓮气地说:“俺能干!”老张看了他一眼,递过来一副厚实的粗布手套,又厚又硬,还沾着黑灰:“戴上!窑里砖烫,别拿手碰!”又指了指旁边一个巨大的木桶,“渴了喝水,管够!”
窑温稍降,老张一声令下。大山跟着几个北境汉子,戴上手套,猫腰钻进低矮的窑口。里面光线昏暗,热浪和浓烟瞬间裹了上来,呛得人直咳嗽。
眼睛被烟熏得流泪,只能勉强看清脚下和眼前。烧好的青砖还散发着灼人的热气,隔着厚手套都能感觉到烫。一块块砖被搬起,传到窑口,再由外面的人接力码放。
汗水像小溪一样从身上每一个毛孔涌出来,刚流下就被烤干,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盐渍。手套很快就烫得不行,大山咬着牙,忍着指尖传来的灼痛,跟着前面人的节奏,搬起,传递。
搬完一窑,钻出来时,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又被烟灰抹了一遍,只有眼白是亮的。他冲到水桶边,抓起瓢,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瓢凉水,水顺着下巴流到胸膛,带来片刻的清凉。老张走过来,拍了拍他沾满黑灰的肩膀,没说话,递过来一个粗面饼子。
日落西山,工地的喧嚣渐渐平息。汉子们拖着疲惫的身体,聚到工头临时搭起的棚子前。汗水、泥灰、煤烟混合的气味浓得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