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殿裡,孟家父子靜靜地看著國君死亡,白驚鴻卻已經沒有了那個心思。
這些日子她眼睜睜看著淳于傲衰老,心裡鬱結著的那口氣早就已經出了,所以眼下看不看也沒什麼所謂。
她走到殿外,仔細尋找君慕息大開殺戒的痕跡。
但其實根本不用仔細尋找,因為每棵樹下都有血,每個角落裡都有屍體。
先前是因為沒往這處想,這才沒有注意到,這會兒才覺這秋風殿四周的血腥氣息實在是太重了,重得令人作嘔。
剛才回話的那個小太監一直跟著她,見她在檢視暗哨的屍體,便又道“應該不止秋風殿這邊的被殺完了,宮裡其它地方的肯定也被殺了個淨光,不然不可能出了這麼大的事還沒有暗哨和親兵往這邊來。
驚鴻夫人,咱們以後可怎麼辦啊?
國君死了,下一任國君會不會屠宮?
會不會把我們全都給殺掉?
我不想死,我家裡還有重病的爹孃和年幼的弟弟,都等著我每月的俸祿拿回去給他們吃飯呢!我要是死了他們也活不成,一個都活不成。”
白驚鴻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許也是根本沒聽清楚他都說了些啥,只留意“親兵”二字,就開口問他“親兵為何也沒來?
還有宮裡的禁軍,都不知道這邊出事了嗎?”
太小監搖頭,“不知。
但親兵和禁軍那麼多,怎麼可能殺得完。”
白驚鴻又問“那位公子去哪了?
方才他走之後,你們有沒有再看到他?”
小太監還是搖頭,“沒看見,走了就是走了,應該是出宮了吧!就憑他那樣的身手,能以一己之力把整個皇宮裡的暗哨都給殺光,想來這座皇宮肯定是攔不住他的。
我瞧著他穿著跟琴揚公子一樣的衣裳,聽說琴揚公子也不在琴揚宮裡了,想必他就是琴揚公子吧?
原來琴揚公子竟是假的,那聖運公主的這場大婚肯定也是假的了……”小太監還在說話,白驚鴻卻已經抬步往外走了,腳步匆匆,幾乎小跑。
那小太監有些著急,跟著追了兩步,不死心地問“夫人,我們該怎麼辦呀?”
白驚鴻留了話“新君上位不會為難你們,該怎麼辦還怎麼辦。”
話說完,人已經跑出秋風殿的大門,一拐彎,正好撞上也是匆匆往這邊跑來的淳于萱。
淳于萱情緒特別激動,尤其是一見到白驚鴻,就更是像看到仇人一般。
她一把將白驚鴻抓住,驚聲問道“我父王呢?
病危是怎麼回事?
要我守喪又是怎麼回事?
你是我父王的枕邊人,你一定知道的。
告訴我,快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驚鴻被她搖得頭都暈,勉強定了心神,卻不等說話,就又聽淳于萱道“一定是你給我父王下了毒!我就知道你們東秦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不然為什麼好好的東秦不待,偏要跑到我歌布來?
賤人,竟敢給我父王下毒,我今日非掐死你不可!”
淳于萱說掐就掐,兩隻手死死箍住白驚鴻的脖子,了狠勁兒,一下就把白驚鴻給掐得直翻白眼。
窒息的感覺一湧上來就是無窮無盡,迷迷糊糊地能聽到淳于萱一邊掐著她一邊在喊“白驚鴻,你去死吧!就算我父王駕崩,你也得去為他陪葬!”
沒有人上前阻攔,比起白驚鴻這位準王后,很明顯的,淳于萱在宮裡的威信更高。
沒有人敢忤逆聖運公主的心意,即使是聖運公主要殺人,只要不殺國君,就沒有人願意來管。
所以白驚鴻眼下是必死無疑,即使她自己也沒想到最後竟會死在聖運公主手裡。
淳于萱掐得特別認真,特別用力,她料定再有最多五息白驚鴻就徹底完蛋了。
她一定要為父王報仇,這個女人一定是殺害他父王的兇手。
在這樣的信念下,白驚鴻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最後一口氣也眼瞅著就提不上來了。
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前塵舊事如回放般在眼前略過,有許多已經記不大起來的少時的事忽然又清晰起來,不只是能想起在文國公府的日子,就連更小的時候在德鎮段家的事都能記起一些。
淳于萱看到白驚鴻笑了,還以為是被自己掐得表情扭曲。
但其實白驚鴻就是在笑,因為她看到了少時最想見的自己,看到了還在德鎮段家時,無憂無慮的自己。
淳于萱不知道,白驚鴻根本就不怕死,甚至她原本就沒打算再繼續活下去。
死亡現在來臨跟過幾日再來臨於她來說沒有任何區別,早晚而已。
這個世間她已經厭倦了,甚至是厭惡了,如果有來世,一定要生在普通人家,有普通的爹孃,和睦的弟妹,種上兩畝農田,養上一些雞鴨。
清貧一點沒關係,只要一家人一直在一起,就比什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