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媽仍是搖頭:“這個沒有說。可能一兩個月,也可能小半年。”見眼前的少女眉眼間毫不掩飾的失望,她試探問:“怎麼?薛姑娘是遇到了什麼難事嗎?”
薛靈梔遲疑著點頭,具體緣由卻不太好說出口。
一個多月前,爹爹得急症去世,昨日他“五七”剛過,薛家長輩們就上門逼她在百天熱孝內與十八莊的孫麻子成婚。
情急之下,她推說爹爹生前已為她定下婚約。
當時她言之鑿鑿,神情懇切,還拿出娘離開時送給她的碧玉環充當訂婚的信物,把那些人勉強勸退了,可問題是:她去哪裡找個未婚夫呢?
既然訂過親了,就不可能爹爹去世,對方一直不露面。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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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辭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
昨夜薛靈梔一夜未眠,思來想去,決定求助孃親。
——雖說這兩年她和孃親極少來往,陳家人也不喜歡她,但在她記憶中,娘對她還是很好的。
娘在縣城陪著陳員外做生意,認識的人多,其中未必就沒有合適的。若娘能為她擇一夫婿,假託是爹爹生前定下的。那此事不就順利解決了嗎?
一大早,薛靈梔將家裡的事情託付給鄰居李嬸,獨自進城。
縣城距離花溪村有數十里路,她運氣好,剛離開南河鎮,就遇上一輛進城的騾車,載了她一程。
本以為會見到闊別一年多的孃親,卻不巧娘又去了東都,歸期不定,看來求助孃親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少女年輕美麗的面龐籠罩著愁緒,劉媽媽看在眼裡,心驀的一軟,開口提議:“大少爺在家呢,薛姑娘如果遇見了難事,何不去求一求大少爺?”
“求大少爺?”薛靈梔一愣,眼前立時浮現出一張不耐煩的面孔。她神色躊躇,“可以嗎?”
劉媽媽口中的“大少爺”名叫陳淮易,是薛靈梔的母親方梨的繼子。薛靈梔見過他幾次,兩人關係極差。對方只要一看見她,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沒一刻好臉色,還曾直言讓她不要出現在陳家。
——這也是她近幾年看視母親次數漸少的一個主要原因。
薛靈梔並不認為對方會出手相助。
劉媽媽話一出口,也有點猶豫,想了想,鼓勵道:“不試試怎麼知道可不可以?萬一行呢?你來都來了。”
“也是。”薛靈梔覺得有理,心裡不免生出絲絲期冀,“那,勞煩劉媽媽幫我通報一聲?”
“行,你在這兒稍等一下,我去幫你問問。”劉媽媽爽快應下,轉身離去。
薛靈梔在門外繼續等候,心中莫名緊張。
約莫等了有兩刻鐘左右,劉媽媽才匆匆出來,神情歉然:“薛姑娘,不巧了,大少爺在忙呢,今天恐怕沒空見你。”
“這樣啊。”薛靈梔心下了然。陳淮易這是不願幫忙。不過她原本就沒對他抱太大希望,是以也沒多失望。
“還有……”劉媽媽面露難色,艱難啟齒,“大少爺喜靜,不喜歡外人上門打擾。薛姑娘以後,還是儘量……”
不等她說完,薛靈梔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好的,我知道了,多謝劉媽媽幫忙傳話。”
少女神情如常,但她略微提高的聲音還是稍稍洩露了她的異樣。
劉媽媽頗覺酸澀,其實大少爺的原話,遠比她轉述的要難聽得多。她有心想安慰這姑娘幾句,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劉媽媽,我還有點事,就先回去了。”薛靈梔客客氣氣,辭別劉媽媽。
然而一轉身,她就紅了眼眶。直到走出好遠,胸口的那點鬱氣才漸漸散去一些。
早知道,就不託劉媽媽去問陳淮易了,白受氣一場。
而且人一難受,就更想娘了。
可娘現在遠在東都呢。
薛靈梔漫無目的走在街上,腦海中閃過一個又一個的念頭,都被她一一否決。
清早離家到現在,她水米未進,這會兒實在餓得厲害,乾脆買一碗素燴餅,填飽肚子後,才啟程回家。
距離爹爹“七七”還有十三天,她去哪裡找一個姓張的未婚夫呢?
忽然,一陣涼風吹過,將她心頭的迷霧吹散了大半。靈光一閃,一個堪稱膽大的想法倏地湧上心間。
找不到真的未婚夫,那就找個假的啊。
反正她只是想圓謊,想順利避開宗族安排的婚事,又何必拘泥於真假?
老話說,初嫁從親,再嫁由身。當務之急是把眼前的問題解決。等過個三四年,再假稱夫婿已死,屆時或招贅,或嫁人,豈不全由她做主?
這麼一想,薛靈梔陡然精神一震,周身似乎也清涼了不少。
此時,太陽已在頭頂西南方向,她也早出了城。
突然,身後傳來陣陣蹄聲。
“哎,你不是花溪村的那個姑娘嗎?”
這聲音有些耳熟。
薛靈梔回頭看去,見是清早搭乘的那輛騾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