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這般不爭不搶,皇帝就越想把最好的東西都搶過來送給她。
皇帝愛憐地撫摸著虞氏的長髮:“你放心,朕心裡有數。”
太子羽翼漸豐,一時半會兒不好行廢立之事,那就慢慢來。反正他是皇帝大權在握,年富力強,既然當初能把太子扶上去,也就一定能把太子再拉下來。
只是如此一來,不免要委屈虞氏母子多等一段時間了。
鎏金寶鴨爐裡,新點燃的香嫋嫋散開。皇帝抬手按了按眉心,虞氏會意,動作輕柔幫其按摩頭頂。
到底是學琵琶的人,手上力度正好,不輕不重,隱隱還能嗅到女子身上的馨香。
皇帝雙目微闔,漸漸放鬆下來,後沉沉睡去。
直到皇帝發出鼾聲,虞氏才停止手上的動作。
她稍稍活動了一下痠痛的手腕,視線掠過香爐,隨即長長的睫羽垂下,遮住了眸中的冷意。
……
自三月裡皇帝派遣太子前往東都勘察起,先是傳聞太子出事,後是皇帝想立虞氏為後,再是封小皇子為晉王,朝堂局勢風雲變幻。不少朝中重臣也在暗中做著選擇。
不過安遠侯府並不參與這些。謝家祖上因軍功而封侯,經歷過數次皇位更迭,深知這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路子。因此謝家諸人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從不參與皇權紛爭。
安遠侯府仍同往常一樣熱鬧和睦,夫人梅若喬更是將幾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新找回的女兒身上。
薛靈梔回家不足半月,四季衣裳已經備齊,用於各種場合的首飾裝滿了首飾匣。饒是如此,母親梅若喬猶嫌不夠,變著花樣贈她一些體己。
在花溪村時,她差點因為八兩銀子被逼嫁給孫麻子。然而在安遠侯府,母親給她一件貴重的首飾,都不止八兩銀子了。
這天,梅若喬藉口補送及笄禮,送給女兒兩隻嵌碧璽石的蓮紋金簪和一對雙股和田玉手鐲:“瞧瞧可還喜歡?”
“喜歡。”薛靈梔想了想,委婉道,“娘給我這樣多的東西,花的錢是不是有點多了?這麼大的一筆開銷……”
她感覺這半個月裡花在她身上的銀錢,比她過去十多年花的都多。
梅若喬一怔,微微一笑,隨即又湧上濃濃的心疼。像他們這樣人家的千金小姐,哪個不是千嬌百寵養大,誰沒幾件體面的衣裳首飾?她還嫌給女兒的太少呢。
定一定神,梅若喬告訴女兒:“花的不多。你爹爹有爵位,有俸祿,家裡經營著幾個鋪子,郊外還有一些田產,咱們家也算是有點家業。現如今不過是給你添置一點衣裳首飾,又能花多少錢?”
薛靈梔有些不好意思。她雖已和親生父母相認,可是面對他們的饋贈時,依然會感到心虛,不能心安理得地全然接受。
梅若喬又道:“你有這樣的想法,多半是因為對咱們家的情況不太瞭解。這樣吧,梔梔,從明天起,你隨著娘一道看看賬本、學學管家怎麼樣?”
“我?管家?”薛靈梔微訝。
“對啊。娘年紀大了,精力有點不濟。你大嫂不在京中,二嫂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進門。你幫一幫娘,怎麼樣?”
話說到這份上,薛靈梔自然毫不猶豫地點頭:“好。”繼而又有些為難地道:“不過我之前沒有學過,還得娘教我。”
她不是不肯出力,實在是怕自己本事不濟。
梅若喬笑道:“別擔心,肯定要教你的。”
其實女兒歸家後不久,梅若喬就在暗自考慮了。梔梔從小在外面長大,教養習慣與京中不同。誠然無論牡丹芍藥,每種花都有自己的美。可做母親的,總歸是希望女兒多掌握一些本領。將來當家主事,不至於作難。
心念微動,梅若喬又道:“唔,到時候叫上櫻櫻一起吧?”
這兩個姑娘年紀相仿,都到了該說親的時候,是該認真學點東西了。她愛重自己女兒,可也不能真將人家姑娘丟在那裡,不聞不問。
薛靈梔點頭:“好呀。”
次日一大早,兩個姑娘就一前一後來到正房。
梅若喬令人拿出一些舊賬本,讓她們學著看。
薛靈梔開啟賬本,看得格外認真,果真給她找出了幾個錯處,並告訴了母親。
謝櫻猶豫了一下,也低聲指出面前賬冊的一些疏漏。
梅若喬原以為她們初次接觸,恐怕看不明白。沒想到這兩人非但看得懂,還能找出漏洞來。她不由大喜,櫻櫻倒也罷了,畢竟在府裡生活多年。可梔梔從小長在外面,賬本上的一些東西,她只怕聽都沒聽過。
她忍不住問女兒:“梔梔,你以前看過賬本嗎?”
“沒有。”薛靈梔搖了搖頭,老實回答,“我是第一次看。”
薛家人口不多,開支更少,哪裡用得上記賬?不過安遠侯府的賬本是真的又厚又複雜。幸虧她識字,記性、算術也不差。
梅若喬眉眼彎彎,胸中湧出陣陣驕傲,含笑問道:“你學過算學?”
“學過,我爹爹,啊,我是說,我薛家爹爹教過我。”
爹爹薛文定所學極雜,在花溪村時也教了她不少。
“他們把你教的很好。”梅若喬心下一嘆,對梔梔養父母的感激更添了一層。
能看懂賬本,接下來就相對簡單許多。各種進益、各種開支都能從賬本上窺得一二。
可安遠侯府雖人口不多,但親戚多,家業大,管理起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梅若喬處理事務時,讓孩子們在一旁看著。畢竟各家情況不同,與其教導她們如何打理安遠侯府,不如教給孩子們識人、用人和處事之道。
不過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教出來的。
薛靈梔跟著學了兩天後,漸漸回過味兒來,娘是在教她。之所以說是要她幫忙,大約是照顧她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