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魏英臉頰發紅,飛快看了謝靈梔一眼,小聲解釋,“是我一個手下,前幾年因病去世,只留下寡母幼弟,生計艱難。他的母親做針線活兒供弟弟讀書,又不肯接受饋贈。我只好時不時地去看看,順便照顧一下生意。”
謝家兄妹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眼中的意外和敬意。
謝靈梔心道:看來魏家表哥既重情意,又講義氣。
謝楓拱了拱手:“原來如此。”
“表弟和表妹也是來買東西的嗎?”
謝楓笑笑:“我帶妹妹閒逛,買不買東西倒在其次。”
“閒逛?我知道幾個有趣的地方,我帶你們去,如何?”魏英格外熱情。
謝靈梔因為昨晚母親提的議親之事,看見這位魏表哥時頗覺尷尬,正要婉拒,不料三哥竟爽朗應道:“好啊。”
“三哥——”謝靈梔悄悄拽了一下三哥的胳膊,輕聲提醒,“咱們該回去了。”
謝楓扭頭道:“沒事,還早著呢。都是自家親戚,不必見外。”
雙方並未點明,三公子也不知道兩家有相看、議親的想法。謝靈梔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戳破,索性不再開口。
雜耍、賣藝都已看過。魏英帶謝家兄妹去的是一間茶舍。
謝楓有些詫異:這也算好玩的地方?
“這裡有雅間,有茶飲和果子,還有人說書、唱曲。”魏英解釋,“表妹應該會喜歡。”
謝楓眉梢輕佻一下,沒再說話。
這地方的確更適合姑娘來。
幾人找了個雅間坐下。因為要聽書,就半開著房門,僅用一架精緻的繡屏遮擋。
小二熱心地端來瓜果茶飲。一樓大廳的高臺上,說書先生正在賣力地講著白鶴報恩的故事。
謝靈梔不說話,一邊聽書,一邊低頭飲茶,不期然地想起那個人來。
人家白鶴還知道報恩。他倒好,不准她這,不准她那,還派人監視她。
想到這裡,她就覺得憋悶,便又喝了一口茶。無意間一偏頭,見魏英正在看她。
兩人目光相撞,他呆愣一下,繼而又笑了笑,拎起茶壺,將她面前的茶盞斟滿。
“多謝。”謝靈梔連忙致謝。
魏英笑笑,抬手又將小碟推至她跟前。
謝靈梔垂眸掃了一眼,見是不知何時剝好的松仁,顆顆飽滿,乾乾淨淨。
她偶爾也吃松仁,但更習慣自己動手剝。此刻面對魏表哥的好意,謝靈梔有點犯難。
——她不知道父母是怎麼和他說的。
她近一兩年內不宜婚嫁,這位表哥的年紀卻是耽擱不得。
高臺上,說書先生正說到精彩處,鼓點敲得又急又重。一樓廳堂的客人紛紛鼓掌叫好。
謝靈梔輕輕擺一擺手,將盛著松仁的小碟重新推回去:“我不吃了,魏表哥自己吃吧。”
“什麼?”外面吵得厲害,魏英沒聽清,下意識湊近了一點。
謝靈梔剛要說話,忽聽一聲冷哼,就在鼓點的間隙裡,格外明顯。
她心裡咯登一下,抬眸看去,只見趙晏不知何時出現,堪堪正站在繡屏旁邊。
外面的熱鬧聲似乎在這一刻消失不見。
謝靈梔只聽見自己一聲大過一聲的心跳,她不自覺攥緊了手心。
魏英順著她的視線望了過去,神色立變,霍地起身行禮:“臣魏英見過陛下。”
他官階不算很高,但陛下還未登基時,他曾見過陛下,自然記得其面容。
謝楓悚然一驚:“啊?陛,陛陛陛下……”
沒聽錯吧?陛下?
趙晏的視線掠過謝楓,最終停留在魏英身上。
董白的話語在他耳畔迴響,趙晏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原來這就是她那個姓魏的武官表哥。
是偶遇還是約好的?
謝靈梔也跟著站起,腦袋低垂,面龐雪白,一言不發。
伴著鼓點,說書先生抑揚頓挫,感情充沛。她聽見年輕的陛下一字一字道:“不必多禮,朕有事找謝小姐。”
謝楓和魏英對視了一眼,聽陛下續道:“請謝三公子和魏大人暫避一下。”
他聲音不高,但不容拒絕。
兩人驚疑不定,只能應一聲:“是。”
一前一後走出雅間,二人注意到二樓多了不少客人。
魏英是習武出身,也有幾分見識,一看便知是宮中侍衛。他臉色變了又變,轉頭看向謝三公子,然而對方比他更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