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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頁

心裡太痛,她停下來緩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後來,她被人送到京城舅舅的家裡,暫時逃過一劫。舅舅家中原本有一位年紀相仿的表姐,當時正巧染了重病夭折,舅舅和舅母為了救她,忍著劇痛將小表姐埋在了無人的山中,給了她一個新的身份,讓她活了下來。”

“後來,她在舅舅家裡被呵護著長大,在十六歲的時候,有一天,家中來了一位客人,偶遇她後心生憐愛,將她娶回家,給了她這一生再不敢奢望的愛……”

他不知道的那些故事已經講完,她自己平復了一會兒,才重又抬起頭來看他,“皇上,您已經猜到了吧,我就是那個小女孩,我就是嶽瀾的女兒,是岳家留在世上唯一的孩子。”

她俯身下去,給他磕了一個頭,鄭重道:“我爹是清白的,他從來沒有不忠於先帝和大齊,倘若昔日果真鐵證如山,又何懼重審?罪妾斗膽請求皇上,您是聖明天子,求您重審舊案,還我爹一個公道。”

話說完了,落下的帷帳中一片沉默。

她不敢抬頭看他,怕看到他生氣的臉,他怎麼能不生氣呢?被心愛的人騙了這麼久,有誰會不生氣?她只低頭看著地上,靜候他大發雷霆。

出乎意料的,一陣沉默之後,卻聽他說了一句,“所以你不是褚雪,你是嶽雯。”滿滿的無力感,透著一種無奈的疲憊。

她剛想點頭,卻忽然意識到,她剛才並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他怎麼會知道岳家的那個女孩叫嶽雯?

她猛地抬頭看他,想向他求解,卻見他眼中並沒有想象中的驚訝,反而有一種……悲傷。

難道他知道這件事?

“皇上?”她滿是詫異。

“為何一直瞞著我?”他只沉聲問道。

“因為,因為爹被冠上罪名,岳家人已經被滅門,嶽雯,就不該活在這世上。”她臉上重又淌起了淚。

“那為何不一直瞞下去,現在又要說出來?”他凝眉,依然看不出喜怒。

她苦笑道,“因為臣妾不想再放過能為爹昭雪的機會,臣妾相信,相信皇上……”

“相信我愛你,一定會為你報仇,是嗎?”他矮下身來靠近她,手重又托起她的下巴,“雪兒,如果沒有今晚的事,你會一直瞞著我嗎?”

“臣妾不知,”她閉上眼,熱淚滾進他的掌中,“臣妾真的不知,臣妾不想對皇上有所隱瞞,夫妻之間本應彼此信任,可是,臣妾真的害怕,害怕會失去皇上。”

她的淚接連滴下,彷彿要淌成河,淹痛了他的手心。

“那現在為何又不怕了?你為了要報仇,把這件事說出來,你就不怕會失去朕嗎?報仇,對你來說比朕重要,是嗎?”他問的那樣痛心。

她拼命搖頭,“不是,不是,”又一下往前跪行抱住他的腿,哭道:“臣妾不想失去皇上,從來沒有人比皇上重要,可是……可是,臣妾身為爹孃的孩子,岳家的遺孤,倘若不為爹孃洗冤,而是安心過自己的富貴日子,那還能算是人嗎?臣妾曾經不止一次,想告訴皇上真相,可苦於沒有證據,怕皇上不信,又怕會被皇上厭棄……”

終是不忍看她這樣哭,他深深嘆息一聲,為她擦去眼淚,道:“倘若朕真的為你重審此案,為你爹正名沉冤,你有沒有想過,你該怎麼辦?”

她唇角彎出苦澀,強嚥下哽咽,道:“臣妾欺瞞了皇上,不敢奢求皇上原諒,只求皇上念在臣妾父兄為朝廷盡忠多年,輕饒褚家,畢竟父親收留一個年幼的孩子,實乃最基本的人之常情。臣妾知道您是好父親,樂兒,瑄兒和安安他們三個,雖是臣妾所生,身上也流著皇上的血,臣妾相信您不會遷怒於他們……”

交代完了別人,她朝他又重重磕了一個頭,“臣妾自知身犯欺君重罪,不敢再奢求皇上原諒,無論您如何降罪,臣妾沒有任何怨言。”

她彷彿做了最壞的打算,這卻更讓他心痛及憤怒,他怒問道:“無論朕如何降罪?你要朕如何治你的罪?你不怕死是嗎?那你有沒有想過朕往後該怎麼辦?樂兒她們三個孩子該怎麼辦?既然要瞞,為何不瞞一輩子?你怎麼知道朕不會為嶽瀾昭雪?”

聲音已經控制不住的變高,他頭一次對她發了怒,還是這樣的怒,她自知是自己的錯,不敢反駁什麼,只是一味的落淚。

不想看她傷心,可暫時又壓不住心頭因那被欺瞞和不信任所生出的火,他脩然起身,推開殿門走了出去。

“皇上……”

踏出殿門的那一刻,他聽見了她傷心的哭泣,心間很痛,可他依然沒有回頭。

他走了。

諾大的寢殿空空蕩蕩,被褥上還殘留他的體溫和淡香,她剛剛多想求他留下來,可是以什麼理由呢,她做了錯事,是她自己說,不敢奢求她的原諒的。

一直心驚膽戰候在殿外的雁翎走了進來,見到殿中場景,大吃一驚,忙要去扶她,她攬住雁翎的肩,失聲哭了出來。

~~

四更梆子響過,宋琛躺在勤政殿自己的龍床上,依然沒有睡意。

直到今天,終於確定了她的身份,當初他以為,無論她是褚雪還是嶽雯,都是自己的女人,他會一如從前那樣的寵愛,他不在乎,可當今日親耳聽她自己承認自己果真是嶽雯的時候,心裡卻依然有怒氣,這其中的大多數原因,並不是因為她的欺瞞,而是不信任吧,因為覺得她不信自己會保護她,所以還一直提防自己?

這是一種身為她的夫君,想護著她,卻不被她信任的挫敗感,是從今晚她在宴間的異常激動裡就看出而萌生的,他隱約有預感,她果真是嶽雯。

倘若她是褚雪,她的身世單純,沒有要跟自己交代的秘密,可她是那個死裡逃生的小女孩嶽雯,這麼多年了,她為何不告訴自己實情,她認為自己會問她的欺君之罪?自己拿真心待她,她居然還防著自己!

可轉念一想,她為何不防著自己呢?

想到她今晚哭著向自己訴說的那段經歷,她眼睜睜的看著親人死在面前,從濰州逃到京城,用別人的身份活了這麼多年……想起她方才聲淚俱下無助的模樣,他就覺得,等那種不被信任的氣消下去,他還是那樣心疼她的。

試想一下,倘若她當年沒有逃出,自己此生再上哪裡去尋這樣一個人兒呢?

罷了!

君王嘆息一聲,由榻上坐起,揉了揉額角,後起身,去了御書房。

~~

第二日清早,一夜無眠無精打采的褚雪正坐在鏡前,正由雁翎梳頭,忽然聽見門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卻是邱言。

邱言臉上難掩激動,似是有急事要說,褚雪趕忙支走了閒雜人等,關上殿門,就見邱言跪下先給自己磕了三個頭。

“叔叔這是怎麼了?”褚雪疑惑不解。

“恭喜娘娘,皇上方才在朝堂上發了聖旨,讓三司接手,重審將軍的案子!”

象牙梳掉在地上,褚雪雁翎相視一眼,皆是喜悅的難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