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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安如郡主畫成柳葉兒的眉梢微挑,出言也是輕巧,像在撥絃弄樂一般,還留了幾分迴響,“這婢子是多會理事,竟讓祁大將軍都捨不得……將軍您愈是如此,安如我愈不想錯過了呢。”

郡主緩行幾步,走到了江月面前,她袖幅微擺,伸手捏在了江月下頷之上,“真是俊俏,也不怪祁將軍捨不得,不知你叫什麼名字?”

“放手。”祁璟雖站在原地動也沒動,但神色忽然冷了下來,仿若出鞘寒劍,整個人都淬上一層懾人的威容。

安如郡主一愣,手卻不由自主放了開來,僵滯片刻,才重新露出莞爾笑意,“祁大將軍果然名不虛傳……罷,安如便不與你爭這個人了。”

她轉身,兀自朝庭院裡走了幾步,繼而又停住,盈盈回首,“不過,明日一早,如若將軍沒有後悔,還請您為安如挑三個機靈些的婢子送來,否則……”

郡主驀地一笑,眉眼中俱是年輕婦人的成熟嫵媚,“也沒什麼否則,將軍還是別拂了我的意為好。”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江月正臨窗而坐,擦拭著剛洗過的頭髮。簾櫳一聲輕響,祁璟夾帶了幾許寒風邁進屋來。“還沒睡?”

見江月還坐著,祁璟儼然有幾分驚訝。

“頭髮沒幹,不敢睡。”江月沒起身,只是握著自己的烏髮晃了兩下。

祁璟微微一笑,順手把自己的馬鞭、佩劍等放在了桌上,大步邁向羅漢床,“我幫你。”

說著,他已經接過了江月手中微潮的布巾,替她繼續揉擦著長髮。江月下意識想往他懷裡去靠,祁璟微偏身子,讓江月剛好靠在了他一側肩上,“困了?怎麼沒精打采的?”

“沒……”江月搖頭,“你替郡主找到那三個侍婢了嗎?她明日不會難為你吧?”

祁璟適才雲淡風輕地神色不由凝出些不悅來,“沒找,光是營中的事情我還忙不完,哪顧得上她?別擔心,將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況她區區一個郡主。”

江月仍是蹙眉,將信將疑地問:“這郡主什麼來頭?我瞧除了你,旁人都頗懼她似的……”

“她呀。”祁璟益發不屑,“她長兄原先是小秦王,藩地便在雍州,小秦王勢大,加之此一帶離京城甚遠,是以附近官員命婦,未有不看她秦王府臉色的。不過,小秦王也算英年早逝,沒留下子息。如今安如郡主享的,無非是她長兄那點子餘威而已,不足為懼。”

“當真?”

祁璟低首,正對上江月一雙明眸。他情不自禁露出些許笑意,在她額尖輕作一吻,“騙你做什麼?我至多容她在此地逗留半月,只是要委屈你先別出去走動,免得再遇上她。”

江月最戀祁璟這般胸有成竹的篤定模樣,一時情動,忍不住轉回身,主動環在他頸間,湊上去吻了吻祁璟唇角。

祁璟豈容她這樣輕描淡寫便逃了?江月才退開不過毫釐,祁璟便伸手用力按住江月後背,繼而一臂又纏上,擁著女孩兒纖細柳腰,將這一吻輾轉加深。

兩人膠著片刻,祁璟終於放開江月,女孩兒紅著臉偎向他懷中,祁璟下意識將人再度擁緊,“今日我說你是我的侍婢,你惱沒惱?”

他聲音有些虛,像是拿不準江月心意一般。

江月安撫地蹭了蹭他胸口,聽清男人有力的心跳,伴著那聲響開口:“不惱,只要我是你的,你說什麼我都不惱。況且,那樣情境,你本是為了護我,我焉能不知?”

祁璟嗤地一笑,貼在她耳邊吻了吻,“若不是顧忌日後娶你時,會有人拿咱們現下關係出來說嘴,我一開始就說你是我的侍妾了……不過,若是那樣,便算是坐定你的名分了,以後再想叫你做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委實困難。”

江月雖不如祁璟考慮得這麼多,但也明白他用心良苦,當下點了點頭,未再多話。

打不過罵不過,拼爹拼不過,江月萬萬沒想到,自己躲都沒躲過這位安如郡主。

兩日後的午晌,江月正靠在羅漢床上假寐,忽聽門板被人敲了幾下,“董姑娘在嗎?”

是全然不熟悉的聲音。

江月趿著鞋起身,一面應聲問是誰,一面走到了門口。

“屬下是在前廳值守的,奉安如郡主之命,來請姑娘去前廳一趟。”

江月戒心驟起,原本已經放到了門閂上的手緩緩收了回來,“將軍呢?”

“將軍和陸郎一道去營裡了。”

難怪……江月皺了皺眉,正欲託辭說自己身體不適,請那侍衛代為回絕,忽聽門外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不過一個奴婢,怎麼耽擱了這麼久?郡主可還等著呢!”

大抵是服侍郡主的某個丫鬟。

江月嘆了口氣,人家都已找上門來,再怎麼躲也躲不掉了。她理了理自己衣裳,伸手開啟了門,“走罷。”

來催的人果然是一個俏麗的丫鬟,見江月出來,不動聲色地略一打量,繼而轉身抬腿便走,顯然是半刻也不想多留。江月跟著她走了一陣,臨到拐角處,才驀地放慢腳步,拉住了那侍衛,“快去找薛徽,請薛郎替我轉告將軍一聲,便說郡主來找我了。”

那侍衛知道江月身份,她有吩咐,自然不敢耽擱。

江月見他應是去了,心裡略安定了幾分,擠出一笑,抬步邁向廳中,“參見郡主。”

“董姑娘——”安如郡主正狀似隨意地翻著廳中桌案上的一摞文書,見江月進來,不由得收回手,轉身落座, “起來罷,原來你就是董大人的女兒,我還以為……”

郡主以審視的眼神將江月仔細打量一圈,繼而嘲諷一笑,“我還以為,以董大人的門風,董姑娘你,早就要受不了折辱,一條白綾吊死呢。”

江月面容沉靜,她不是董婉本人,郡主這番冷嘲熱諷,自然傷不到她半分自尊,“身體髮膚授之父母,妾不敢輕生死。”

“嘖,這能言善辯的勁兒,倒是絲毫不遜於令尊。”

安如郡主按了按鬢角,舉手投足,無不透著女人風韻,這一點,饒是江月如何貌美,也是她比擬不及之處。“既然你是讀過書的,我也不同你繞圈子了……祁大將軍失約於人,我要的婢子沒送過來,我便只好先討你過去借用兩日。你去收拾收拾需要的東西,跟我走吧。”

江月早猜到郡主來意,對策亦是已經想好的。她身子一福,神情頗有幾分恭敬,“郡主之命,妾不敢不從,不過,將軍既一日是妾的主人,妾便只能聽他一人吩咐,所以……”

“且不說你如今只是個小小奴婢,便是放在從前,也斷然沒有忤逆我的道理。”郡主冷下神色,說話再不似先前那般客氣,“還有,你的主人沒有告訴你,既是下人,便該自稱奴婢嗎?”

江月緘口,不予任何回應。

安如郡主既然等了兩日才上門,想必究竟是忌憚祁璟的。若非如此,她也不必刻意等到祁璟不在的時候才來帶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