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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上片刻,霧濛濛的眼神逡巡在祁、江兩人之間,過了一陣,終不再賣關子,“上一次,將軍抱我,父親心中惱怒,回雍州後便將此事先後狀告了母親和大姐。她們二人以為將軍輕薄於我,如今已是上奏皇上,請旨加罪將軍了。”

“什麼?”祁璟愕然而立,眉峰緊蹙,端的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郡主所言父母,是章盛與其夫人,若單這二人,根本不足為懼。如今主少國疑,邵相隻手遮天,以他兩家過去恩怨,章盛的話恐怕沒機會上達天聽。然而,安如郡主口中稱的大姐,卻是章家嫡女,小秦王的正妃。小秦王過逝後,太后曾親詔王妃入京安撫,秦王妃頗受太后所喜。

她若想四兩撥千斤的做點什麼,全無不成之理。

然而,江月的注意力卻並未完全放在安如郡主話的內容上,只是搶先詰問:“郡主什麼時候與我說過這些事情?什麼叫我不曾告訴將軍?”

安如郡主冷淡睨她,頗帶遺憾地搖了搖頭,“你先前向我說你不是將軍侍妾,因此我才敢將這些事述說於你,沒料想,你到底是不曾替我告訴將軍……難不成,你寧可看著他受罰,也不願我嫁給他嗎?”

“你幾時——”

“我早便說過,倘使想讓將軍逃離責罰,便需得我出面向皇上解釋,然而我身為郡主,又是寡居,我自己固然可置名譽不顧,但皇家體面,是斷容不得半點損傷。因此……”郡主秀眉微挑,鳳眼斜睨,目光重新落在祁璟身上,“因此,唯有我下嫁將軍,方能解開這兩難之局。”

祁璟聞言大惱,脫口罵道:“你想也別想!”

安如郡主被祁璟此話一激,登時大惱,抬掌拍在桌子上,高聲呵斥:“祁璟,你膽子也忒大些!我堂堂大魏郡主,難不成,還會肖想你這個……軍戶賤民!”

她說出最後四字,卻是滿面發紅,“倘不是我拜託長兄故交,替你在京中斡旋,此時此刻,你早被一道聖旨押解回京了!原先是你莽撞行事,我如今替你遮掩,你倒不識趣兒了!”

祁璟被那“軍戶賤民”四字刺得愈發惱怒,他雖不善言辭,但大將風範已成,本就不怒自威,此時氣上心頭,更顯得狠厲萬分。

江月見狀,隱有預感這應是郡主自己搗鬼,她唯恐現下祁璟火上澆油,反倒於他不利,落入郡主陷阱,是以忙伸手拽祁璟袖口,示意他不要妄言。

郡主眼神清冷地掃過二人,少頃,撐了桌沿兒起身,“罷了,你們二人慢慢想對策,若非逼我即刻離開夏州,那此後一切危境,便請二位共患難了。我安如,不再多事插手。”

她趾高氣昂,當真無愧於心一般。

祁璟一滯,轉身便往外走,甚至連江月都不曾投去一瞥。

江月正要大步跟上,忽被郡主喚住。

“江月姑娘,我原也是為了你好。”她笑容已變嫵媚,全不似適才神色。

江月顧不上神思郡主話中深意,只恨恨一瞪,抬步奔出門外,欲追祁璟。

然而,等她走出府門,祁璟已是猶自策馬離開,小白馬追隨其後,亦不曾等過江月。

江月孤伶伶站在門口,沒由來地覺得冷了。

江月徒步走回府衙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時辰。她從正門邁入,幾個識得她的侍官兵士都頷首致意,江月勉力回報笑容,穿廊步向正廳。

此時,廳門緊閉,江月正欲敲門,卻被戍守的侍衛攔下,“將軍正與副將議事,姑娘過會再來罷。”

江月手停在半空,不由一怔,“將軍他……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早回來了,一回來便召集副將、統領議事,姑娘別等了,恐怕短不了。”

江月微微皺眉,她本想先向祁璟解釋自己不曾隱瞞什麼,而是郡主故意挑唆。只他現在急著議事,一時半會兒恐怕是說不上話了。“那有勞你一會轉告將軍,我有事尋他,請他忙完了,派人支會我一聲。”

“是,姑娘放心。”

江月頷首為禮,有些失神地往後院去了。

祁璟是等用過晚膳,才回到後院去尋江月。

江月原坐在廊下一邊看書,一邊等著祁璟,奈何久等人不來,她多日遲睡醒早,疲憊不堪,便靠著廊柱睡了過去。

夜風漸涼,她整個人都瑟瑟地縮著,書被反扣在旁邊,祁璟走上前,拾起書來。

虞兮虞兮奈若何……竟是《垓下歌》,當真不祥。

祁璟蹙眉將書放回原處,上前去抱江月。他手臂攬在江月頸下,觸手便是一片溫涼,再擁女孩兒雙肩,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寒意來。祁璟低低一嘆,將人打橫抱緊,抬步邁入房中。

他抱住江月的時候,江月已然有些醒了,回到比外面溫暖不少的房中,江月便徹底散了睏意。然而她沒急著出聲,反倒先用力摟緊了祁璟脖子,整個人都靠了上去。

祁璟一愣,猜到她是醒了,然而步子未停,仍將人放到床上,拉了被子來替她蓋上,“怎麼在外面就睡著了?我去給你煮完薑湯,免得風寒。”

“我……阿嚏!”彷彿怕祁璟的話說得不夠真,江月情不自禁打出個噴嚏。祁璟微一莞爾,蹲身替她脫了鞋子,“先別說話了,好生躺著,我去去便回。”

江月微急,擁著被子坐起,忙是道:“你別走,我沒事,我得先把上午的事同你解釋了……”

安如郡主究竟什麼用心她不知道,但挑撥二人之意,卻是分明極了。江月旁的不怕,只唯恐祁璟當真中她圈套,誤解自己。

“我知道,你不用解釋。”祁璟動作沒停,一雙繡鞋在腳踏上擺好,祁璟起身,又替江月掖了掖足下被角,“你放心,不論如何,我都不會娶她。如她所言,我是軍籍賤民,高攀不上一個郡主的。”

祁璟兀自喃喃,神色間竟有些自卑似的。

江月大急,祁璟此言,已是泰半信了那郡主,認為自己因為不願讓他和郡主有些什麼,故而有所隱瞞。“你誤會了,我根本不知道郡主說的事情!更沒有隱瞞過你!”

祁璟伸手替江月捋了捋額前碎髮,溫聲安撫著,“你不想我娶旁人,我其實是高興的。你放心,我已下令,中秋翌日對薩奚開戰……只要戰火一起,朝廷也不敢拿我怎麼樣。”

“中秋翌日?那不是就剩五天了?”江月聞言駭然,再顧不得去解釋細枝末節,只追問道:“會不會太急了?倉促出兵,你可有萬全把握嗎?”

祁璟退開兩步,房中只燃了一盞燭燈,半明半暗的光映在他臉上,叫祁璟的神色顯得愈發複雜難懂,“江月,我總不能坐以待斃,要麼等人來治罪,要麼……娶郡主為妻。”

他是近十年來,第一個勝績如此突出的邊境守將。狡兔死,走狗烹。倘使邊境長安,朝廷自然肯為區區一個寡居郡主的名聲來治罪於祁璟。然而,一旦邊釁復起,祁璟之位便無他威脅。

☆、 調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