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独宗的后山石密室内,药香与血腥味交织。
雷霆焕躺在寒玉榻上,每呼吸一次,胸口都出破风箱般的声响。
雷天东跪在榻前,看着父亲枯槁的手指在石块上抓出皱痕。
&;东儿&;雷霆焕突然抓住儿子的手腕,&;我之错,如今已不能在这宗主之位了,宗主之位由你继承。拿着!”他从怀里掏出宗主令牌,用最后一丝内力开启令牌,令牌突旋于空中从金牌中飞出一道金光进入了雷天东的身体。
雷天东带着已经废除武功的雷霆焕回到天独宗议事大厅,召集门中长老大弟子,宣告宗主继位之事。众人看到宗主令飞出又飞回雷天东身上认主后,都齐齐跪倒。按惯例宗主在继位大典后正式继位昭告天下。
雷天东要做的就是将被囚禁多年的宗门女眷放出来终于重见天日,她们赤足踩在青石板上,脚踝上的镣铐印还未消退。
慕雪站在回廊拐角,指尖摩挲着袖中的密信。羊皮纸粗糙的触感让她想起北境战场的旌旗。
楚沐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剑穗上的冰晶坠子滴着水。
&;董良武会来?&;
&;会。&;慕雪望向天独宗议事厅前地高台,工匠们正在全力布置继任大典的高台,&;他夫人是雷霆焕的胞妹。&;
三日后,天独宗正殿。檀香在青铜鼎中蜿蜒升起,雷天东接过宗主令时,慕雪注意到他拇指在令牌边缘摩挲了三下——这是江湖人压抑紧张时的小动作。
董良武坐在贵宾席位。
这位南境知州穿着靛青官服,腰间玉带的卡扣却松了一格。
当侍者斟酒时,他食指在杯沿轻叩的节奏,与殿外滴水声微妙地重合。
&;董大人。&;慕雪在偏厅拦住了佯装醒酒的他,&;令郎的字颇有虞世南风骨。&;
董良武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袖中滑出一柄乌木折扇,&;咔&;地展开又合拢:&;秦元帅连小儿练字帖都查?&;
&;上个月初八,令郎在太学写了幅《兰亭集序》。&;慕雪从香囊取出一截丝线,&;用的墨里掺了一心醉。&;
董良武的扇子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时,官帽下的白格外刺目。慕雪听见他喉咙里出困兽般的呜咽。
&;每旬日需服解药,否则经脉逆流。&;慕雪将丝线缠在指间,&;玄天用这法子控制了多少官员?&;
庭院里的山茶花被风吹落,花瓣粘在董良武的官靴上。
他突然笑起来,笑声像碎瓷刮过青石:&;秦元帅既然查得这般清楚&;右手猛地掐住自己左腕,&;可知我每日辰时都要收到装着他指甲的信封?&;
慕雪沉默地掏出一幅绢画。画中少年在枫树下执卷而读,腰间玉佩缺了一角——正是董良武去年生辰时送给儿子的礼物。
&;十五日。&;慕雪将画轴塞进他颤抖的手中,&;我需要大人做三件事。&;
董良武盯着画中儿子衣领处的墨渍——那是昭儿六岁时他亲手点上的。一滴泪砸在绢布上,晕开了枫叶的朱砂。
&;第一,请您照常给京中密函报告南境情况。往京城的密折要添一句&;三宗异动&;。&;慕雪取出一枚蜡丸,&;第二,把这放进书写密函的墨中和州府印泥。第三&;
院墙外突然响起夜枭啼叫。董良武浑身一颤,条件反射般摸向袖中的匕。
慕雪按住他的手,现这只在公堂上签过无数死刑令的手,此刻冰凉如死物。
&;第三是什么?&;董良武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慕雪坚定的望住他:&;第三,请大人记住此刻的愤怒。&;
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牢笼般的影子。董良武弯腰拾起掉落的官帽时,一片山茶花瓣从他肩头滑落,像极了溅血的暗器。
晨雾未散,天独宗山门前的石阶上已沾满露水。慕雪牵马而立,楚沐凡紧随其后,身后站着三宗众人。
雷天东捧着鎏金酒壶,斟满一杯烈酒,双手奉上。
&;秦元帅,此去上京凶险,天独宗上下静候佳音。&;
酒液入喉,灼烧感一路蔓延至心口。
慕雪放下酒杯,目光扫过众人——云水宗楚寒舟负手而立,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谷晨宗达瓦利将经幡系在她马鞍上,粗糙的手指在绸缎边缘留下汗渍;董良武站在最远处,官服袖口沾着未干的墨迹,显然是连夜写了密折。
&;十五日。&;慕雪翻身上马,缰绳在掌心勒出浅痕,&;无论事成与否,必有信鸽传书。&;
桑诺突然上前,将一柄短刃塞进她行囊,刀鞘上缠着褪色的红绳。
&;寒铁所铸,可破玄天软甲。&;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让慕雪想起北境雪原上,冰层下暗涌的河水。
董良武终于走近,官靴碾碎了几株野蓟。他递来一封火漆密信,漆印竟是残缺的——故意留出可供查验的破绽。
&;昭儿左耳后有颗红痣。&;他说这话时,眼角皱纹里藏着昨夜未干的泪痕。
山风骤起,吹散晨雾。慕雪和楚沐凡策马转身的刹那,三宗弟子不约而同地抱拳行礼,铁甲与刀鞘相击,如同战鼓前奏。
马蹄声渐远,山门处的众人却久久未散。
雷天东摸向腰间新佩的宗主令,现掌心全是冷汗;董良武低头看着官靴上野蓟的汁液,像极了干涸的血迹;楚沐凡的剑穗冰晶坠子突然断裂,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
三十里外的山道上,慕雪解开董良武给的密信。
信纸背面透出浅淡的药味——是他所掌握的被控制官员的名单。
“先回大营,而后再去上京!”慕雪对楚沐凡说道,两人策马奔出!
她抬头望向北方,惊起一群栖息的寒鸦,黑羽掠过朝阳,如同撕开裂隙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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