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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頁

“你們好,親愛的。”老婦人靠近了汽車,和善地笑了。

她的笑容生機勃勃,整個人充滿了生命力。就好像她其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年紀那麼大一樣,但她的外表是無法改變的,因為她就是歷史。

“您好,蜈蚣女士。”溫德爾再三斟酌,還是決定用這個名字來稱呼她。

老婦人不笑的時候,很少有人能夠注意到她的兩腮長出了兩根半長的肉齒,當她笑起來的時候,人們的注意力被集中在她微笑的嘴角,才會發現她長著一張蜈蚣的口器。

這就是浪遊旅人,唯一一位秘史準則的司辰,也是唯一一位無法進入漫宿的司辰。

“別緊張,親愛的,我並不吃人。”浪遊旅人哈哈笑起來,她將被她夾在腋下的看起來像是地圖的紙卷攤開,但她突然又想起來了什麼,把紙卷重新收了回去,轉而舉起了掛在胸前的相機。

相機鏡頭對準彌阿,咔嚓一聲。

在一瞬間,彌阿的色彩就像被拔掉下水道塞子的洗手池一樣,螺旋著被攝像機黝黑的鏡頭給吸入了,僅僅是幾秒鐘之後,彌阿消失了。

攝像機一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一邊從頂部吐出了一張紙,這張紙的材質看起來很像是什麼東西的皮。

浪遊旅人將材質不明的紙張團吧團吧做成紙卷,夾在了腋下。

溫德爾的餘光瞥見光禿禿的變成了沙丘的空地,努力不去想剩下的紙捲上面印的到底是什麼。

浪遊旅人又被稱為景象竊賊,她可以偷走實際的景物。

原來是這樣偷走的。

溫德而不去想自己一行人如果沒有及時從彌阿逃出來會怎樣,他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迷阿里的亡靈都像是被輸入了程式的npc一樣僵硬了。

因為他們就是景象的一部分。浪遊旅人收藏的是仍然有人存在的彌阿,於是他們便得像普通人還活著時一樣生活,努力地無實物表演著滑稽劇。

“您……”溫德爾幾乎是第一次遇見真正的司辰,有時候他進入漫宿的時候能見到許多司辰路過時遺留下的影響,偶爾在光之果園,當他爬上果樹想要摘果子時,能隔著繁茂的枝葉瞥見殘陽或是弧月的光芒。

他從未直視司辰,也不敢這麼做。

浪遊旅人還是溫德爾第一次見到如此高位格人物的真身。

於是他便格外注意言辭。

“您的景象中有我的朋友存在,他們的肉體仍然存活於世,只是靈魂遺失在了此處。或許您不需要那麼多的靈魂存在於您的景象之中?”溫德爾小心翼翼地說道。

浪遊旅人出乎意料的好說話,她將彌阿的照片攤開,把掛在自己衣領上的眼鏡取了下來,戴在臉上,仔細地檢視著照片,就像一位坐在火爐旁邊的躺椅上,佝僂著腰,帶著老花鏡,仔細地織著毛衣的老祖母。

“啊!在這裡。”浪遊旅人在照片都一角找到了不完全屬於她的景象的圖案。她從長長的袍子裡掏出來了一把剪刀,現在更像織毛衣的老祖母了。

老祖母小心地用剪刀從照片上剪下了一角,缺了一塊的照片在瞬間又自動復原了。

浪遊旅人將小小的碎片交到溫德爾手中,溫德爾看見照片上的景象是一箇中年人正帶著四個學生在看地圖,他們全部都穿著很適合探險的衣服,手裡也拿著登山杖,火把之類的工具,這幾個人已經是彌阿這幅景象的一部分了,但好在他們現在被分開了。

“多謝您!”溫德爾十分驚喜,他本來以為浪有旅人只會把教授和那兩個瘋了的學生的靈魂給他,沒想到連阿里和約翰的也包括在內。

但溫德爾知道,沒有什麼東西是免費的,尤其是來自上位者的恩賜。

就像他自己一樣,溫德爾給僱工工資以及給下屬治傷都不是白給的,前者可能是為了綁他們去喂蜘蛛之門——雖然目前只限於計劃中,他還沒去過蜘蛛之門。

後者則是為了讓下屬更好地為他工作。除了數量有限這一點是缺點以外,教眾不要工資就會很忠誠地幹活,是比僱工好用的多的追隨者。

來自於司辰的東西,會是免費的嗎?

密教的司辰們並不比別的地方的神更加貪婪,只要你有能力,在漫宿裡面隨便亂轉到處拿東西司辰也不會管的,只要能提供足夠的祭品,哪怕召喚一支鏡中少女軍隊,殘陽也不會在意他的僕從都被薅羊毛薅走了。

只是,凡事都有代價。

鏡中少女消失時會變為恐懼,召喚了多少位鏡中少女便需要抵抗多少份恐懼。在漫宿裡獲得的影響也可能轉化為其他的東西,這些都是需要付出的代價。

比起其他魔法體系,這份代價已經很輕了,畢竟不是人人都是康斯坦丁可以賴賬的。有些儀式魔法,光是發動第一個步驟往往就需要獻出不止一條生命。

當然,無形之術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儀式,但一個問題通常有很多種解法,準則可以相互轉化,儀式也可以用無害的來代替。

除了一些特定途徑——比如刃——的司辰熱愛戰爭,其餘大部分都司辰都是很平和的,至少對於凡人這樣的螻蟻,他們不在乎螻蟻個體的死活。

溫德爾已經不算是普通的螻蟻了,他已成功穿過牡鹿之門,是理論上有機會向上前行的一萬人之一的通曉者,雖然他仍然是螻蟻,但也算是個有名有姓的螻蟻了。

他已經有了站上牌桌的可能性,有資格向司辰獻上禮物。

“您有什麼需要我去做的嗎?”溫德爾問。

即使浪遊旅人看上去再和藹慈愛,溫德爾也不會把她當做是真的老婦人,她除了秘史以外,還是蛾相的司辰,眼前剛剛消失的彌阿城就是被她毀滅的。

“我說了,別那麼緊張,年輕人。”浪遊旅人還是笑著,她臉上的口器已經不那麼奇怪了,“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如果你一定要感激我的話,要是你有機會,給我帶一杯不調花蜜吧。我已經許久未曾品嚐道它的味道了。”

不調花蜜是司辰制花人制造的一種“飲料”,制花人經常會往赤紅教堂送上一些,如果運氣好恰好趕上了,便能夠帶上幾滴花蜜直到夢醒。

前往赤紅教堂需要透過孔雀之門,這是溫德爾在飛昇之前能夠達到最高的一扇門,他如今離孔雀之門還很遠。

“我會盡早為您帶來的。”溫德爾沒有問制花人她該怎麼來取不調花蜜或者是不能進入漫宿的她之前是怎麼品嚐到不調花蜜的。

“不用急,年輕人,”浪遊旅人把眼鏡收好了,“我們還有的是機會見面。只要你仍然追奉啟明,以後我們還有很多機會合作。”

溫德爾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浪遊旅人這樣的大神有什麼時候會需要用到他?不過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那隻能認了。

果然司辰的饋贈不是那麼好拿的。

“那麼,再見了。”浪遊旅人笑道,“期待我們下一次見面。”

她只是一個轉身,便消失在了溫德爾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