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灵萱望着顾修然染血的衣襟,意识渐渐模糊,却听见他在耳边说:"撑住,我带你回家。"顾修然的靴底碾过碎石,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郑灵萱体温在往下坠,后颈的紫斑已经爬过耳尖,连睫毛都在颤。
谢无尘的箫音如游龙盘绕在众人四周,音波震碎了三拨追兵的弩箭,却压不住郑灵萱喉间溢出的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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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蛇窟到了。"唐三娘的短刀砍断最后一道藤甲,腐叶混着腥气的风灌进来。
顾修然抬眼便看见潭边立着的韩无悔——老人枯瘦的手掐着法诀,身周浮起九枚青铜铃,每一枚都刻着归墟秘文。
"退开。"顾修然声线冷得能刮骨,"我数到三。"
韩无悔的白眉抖了抖:"泉眼连通归墟命脉,若今日强行开启"
"她命在我手里。"顾修然低头,郑灵萱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抠着他衣襟,染血的指甲在锦缎上洇出暗红的花,"你若再拦,我现在就废了你的经脉,自己挖开泉眼。"他话音未落,掌风已扫过韩无悔腕间,青铜铃"当啷"坠地两枚。
老人喉结动了动,终于长叹一声:"罢了"他指尖在潭边石壁划出三道血痕,秘文骤然亮起幽蓝光芒,水面"轰"地裂开,清冽的泉水漫过众人脚背,带着洗髓伐脉的凉意。
林婉儿几乎是扑过去的。
她沾了泉水的帕子刚触到郑灵萱后颈,紫斑便"嘶"地冒起青烟。
苏瑶跪在旁边,攥着郑灵萱另一只手,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师姐你看,水是凉的,不疼"
顾修然蹲下身,拇指抹掉郑灵萱额角的冷汗。
他能看见毒素正顺着紫斑边缘褪去,像被泉水冲刷的墨迹,但她的睫毛始终没动——刚才那声闷哼,竟是她最后一丝清醒时的反应。
"稳住心脉。"林婉儿的声音紧,帕子换了第三块,"这泉水能淬神魂,但她中逆流太深"
"半个时辰。"谢无尘的箫音突然拔高,震得潭边石笋簌簌落灰,"我以音锁毒,只能再撑半柱香。"他的白袍被内力震得猎猎作响,眼底浮起血丝——这是强行用箫音压制神魂毒素的代价。
顾修然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三天前在茶棚,郑灵萱翘着腿啃糖糕,说"等收服了归墟神兽,要去江南看桃花";想起昨夜她翻他的剑谱,指尖点着某页秘籍笑:"这招破云式,你教我好不好?"
可现在她连睫毛都掀不动。
潭水突然泛起涟漪。
慕容雪的身影从树后转出来,间铜钱串子在泉光里泛着冷光。
她盯着郑灵萱的脸,嘴唇抿成一条线:"我连卜三卦,卦象全碎了。"她解下腰间的龟甲,裂纹如蛛网爬满甲面,"最后一卦是血染归途,宿命再启。"
"什么意思?"唐三娘的短刀"噌"地出鞘。
慕容雪没答话,目光却落在郑灵萱后颈——那里的紫斑虽褪,却露出一道极浅的金纹,像被泉水洗开的锁。
顾修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脏猛地一缩:那纹路他曾在归墟古籍里见过,是"昭明"皇族的血脉印记。
"逆贼?"他突然想起柳如烟坠下的碎玉,"柳如烟说归墟是前朝秘钥难道萱儿"
"嘘。"林婉儿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郑灵萱的睫毛动了动,手指轻轻蜷起,抓住了苏瑶的衣角。
顾修然呼吸一滞,俯身贴在她耳边:"萱儿?
我是修然,你听得见吗?"
没有回应。
但郑灵萱的眉心渐渐舒展开,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往她意识里钻。
顾修然看见她眼皮下的眼珠在动,像是在追逐某个画面——那是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画面。
"她要醒了。"林婉儿松了口气,抽回帕子。
泉水漫过郑灵萱的后颈,金纹愈清晰,竟与她原本的幽蓝纹路缠绕在一起,像两簇火焰在皮肤下燃烧。
慕容雪突然攥紧铜钱串子,指节白:"那卦象还说锁魂者,终将成匙。"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郑姑娘,你到底是谁?"
顾修然没听见。
他盯着郑灵萱缓缓睁开的眼睛,瞳孔里映着泉光,却又像映着更遥远的东西——仿佛有另一个人的影子,正透过她的眼睛,望向千年前的归墟高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