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擋住了月亮，夜空飄著密密麻麻的雨滴，火鍋店裡人頭湧動、歡聲笑語，屋內的玻璃上都是蒸汽，外面只能隱約看見靠近玻璃的人影；

收銀臺的老闆叼著煙看著滿堂的客人，旁邊的老闆娘一刻不停地按著計算器，穿著紅色員工服裝的服務員絡繹不絕地穿梭在過道中，後廚裡三個人繼續備著料擺盤，忙得滿頭大汗。

漆黑一片的後巷，明亮的燈泡下，錢莉英也在屬於她的戰場奮鬥著，明明就猜到黃丹不會再出現，卻還是忍不住有些失落，這種情況永遠都會出現且像鑽石一樣永久流傳，每個人也都有自知之明，當見到黃丹住得高檔小區後，她就清楚的認識到自己所有的主動權只剩下先退出。

黃丹冒著雨走進燈火輝煌的火鍋店旁邊的小巷，第一眼見到擦汗的錢莉英還以為她在抹眼淚，一把搶過她手中的海綿幫她洗，

錢莉英抬起頭，頭頂上的篷布有幾處滴著雨滴，看著蹲在地上一般身體都在擋雨的篷布外，馬上拉著他躲進來，先是高興立馬又變得傷感，

“這麼晚了，出來你女兒也不管你嗎？”

“我是他爸，應該我管她才對。”

“你如果再這樣我就要換工作了，別再來了可以嗎？”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你沒必要這樣，去過你安安穩穩的生活不行嗎？為什麼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這就是我想做的啊，我這輩子都沒這麼主動做過一件事。”

“沒結果的事你為什麼要堅持。”

“我難道不知道這事沒結果嗎？我和你說了我得了病，隨時都會失去記憶的，如果沒這個病...”

“有病就去治啊，為什麼要折磨自己，你難道喜歡洗碗？你要是喜歡這份工作我讓給你。”

“你怎麼了，是不是我來晚的原因？我前面只想在沙上躺一會兒，不小心睡著了。”

“我不喜歡這樣，也不需要你可憐我，你既然知道你有病，或許只是想趁著現在做點好事，如果你失憶了呢，我能當做什麼事都沒生過嗎？”

巷子裡傳來腳步聲，老闆走了進來，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黃丹來幫忙了，

“錢阿姨，盤子不夠用，再洗快點。”

“好，好。”

說完老闆就走出去，“你太耽誤我做事了，走吧，別再來了。”

黃丹裝作沒聽見，有很多話想說，但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你如果想要我別再來的話，你也別做了。”

“我和你不一樣，我欠著債，你以為我想要一把年紀還出來洗碗嗎？我應該過著和大部分人一樣的生活，看著兒子結婚生子，我在家裡待著孫子，你以為我想做嗎？”

“我知道，我來幫你還。”

黃丹鼓足勇氣說出這句話，他知道錢莉英不會收她的錢，他也不想用金錢去誘惑她，

“你真的不正常，呵呵。”

“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幫你。”

“我...不...需...要...別...人...幫！”說話太用力喘著氣的錢莉英嘶吼完又平靜下來，“不好意思，我不想對你生氣，但你別再提錢了，我最討厭的就是這個字和這個話題。”

“我也不喜歡這個話題，但我的人生好像就離不開這個字，或許每個人都離不開，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反正我從來沒有認為錢能夠給我生活帶來什麼樣的變化，或許年輕的時候有過，但現在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你能懂我嗎？”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也有權利做我想做的事吧，我不需要別人的幫助，可以吧？”

黃丹無奈地抿了抿嘴，錢莉英越是拒絕他反而越是想要幫助她，表現得像一個被老師冤枉的學生；

錢莉英見他一言不，被自己說得一肚子氣卻又不敢表現出來，看他的受氣樣突然就不生氣了，

“怎麼，生氣了？”

“沒有。”黃丹頭也沒抬，

“我不是針對你才這麼說的，前面語氣有點重，是我不對。”

雨下得越來越大，頭頂上的‘嘀嗒’聲越來越響，

“當我退休的那一天來臨時，我感覺人生就是灰色的，你知道嗎，那是我想了一輩子的事，但當它真的來臨時，畫面居然這麼蒼白無力，可能也是我前妻去世的原因有關，她其實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我最恨過的人可能就是她，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知道她不壞，只是憧憬著更美好的人生，和我在一起的確很無聊，我連自己都覺得自己無聊；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對你這樣，我也分不清是你唱歌時候的情感打動我，還是你的長相和氣質吸引我，已經這把年紀的我，又得了這個病，我已經無所謂了，你對我怎麼想說實話我也不在乎，我想對你好就算你不接受，我還是想對你好。”

黃丹低著頭說完話，錢莉英聽得有些感動，

“你以為我還在乎什麼嗎？我雖然現在過得很苦，但也不是誰的恩情我都會接受的，你幫我幹活已經是我能承受的底限了，至於更多的真的不必了，我心領了。”

黃丹的電話響起，是女兒問他在哪裡，要不要送傘給他，已經很晚黃丹不忍讓女兒跑出來，就說有傘讓她早點休息就掛了電話。

“你看你女兒多關心你，還想著給你送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