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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太傅若是無心,妾身又如何能算計到太傅?”

謝太傅冷哼一聲:“少夫人好算計。”

楚瑜目光看向謝太傅:“聖上心中是怎樣的意思,太傅難道不明白?”

楚瑜心思轉得很快,於是她坦然笑開:“見過一面,感情尚還算好。”

聽到這話,謝太傅沉默不語,楚瑜便是確定,對於皇帝而言,果然,他並不想對衛家趕盡殺絕。

於是楚瑜故意示弱,想要激一激謝太傅,讓他看一看自己曾經得意門生如今家中慘烈的場景,再加上謝太傅心裡那一點良知,以及謝太傅對皇帝的瞭解,謝太傅十有八九是要出手的。

這也是,如果要對衛家乾淨殺絕,上輩子就不會留下一個衛韞。

只是上一輩謝太傅出聲的時候太晚,那時候衛韞已經在天牢呆了一陣子。天牢那地方,多是曹衍這樣的宵小之輩,衛家當年樹敵眾多,衛韞待在天牢裡,多一日就是折磨。

可不願意殺,又在明面上震怒於衛家,這是為什麼?有什麼事情,皇帝不敢讓別人知道他其實打算放過衛家?

上一輩子,謝太傅是在衛家這件事上唯一公開站出來的人。他乃天子之師,當年衛忠乃天子伴讀,他亦算是衛忠的老師。他與謝家人性格不太相似,如果說謝家人自私自利只顧自保,那謝太傅就是謝家一個異類,哪怕活到這個歲數,也有一份熱血心腸。

楚瑜認真思索著,面上卻是已經全然知曉的模樣,低頭給自己倒茶,胸有成竹道:“陛下要找人背這口鍋,心中難道沒有半分愧疚?七萬精兵,七位良將……”

她和曹衍衝突,故作這樣狼狽姿態,為的就是讓謝玖領謝太傅來。而謝玖領了謝太傅來後,她那一番慷慨陳詞的痛哭,也不過是為了激起這人情緒,讓這人忍不住出手。

“你……”聽到這話,謝太傅露出震驚的表情,然而他很快又壓制住,頗有些緊張道:“你知道些什麼?”

楚瑜聽這話,便知道謝太傅是緩過神來了。

“在下什麼都不知道。”楚瑜清清淺淺一笑,然而對上這個笑容,謝太傅卻是絕不肯信,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謝太傅皺起眉頭,看楚瑜端茶遞給他:“太傅,您愛賭嗎?”

楚瑜跪坐到謝太傅對面,給謝太傅端茶。謝太傅看了她一眼,淡道:“少夫人嫁到衛府,似乎都未曾見過世子的面?”

謝太傅沒有接茶,他盯著楚瑜的眼。楚瑜的目光一直如此,平靜從容,沒有半分波瀾驚慌,從他遇見她開始,這個明明只是少女年齡的女子,就呈現出了一種超乎了自己年齡該有的鎮定。

他看上去已近七十歲,雙鬢半百,但因保養得當,身材清瘦修長,氣度非凡,亦不覺老態。

看著謝太傅警惕的審視,楚瑜雙手捧茶,放在謝太傅面前,繼續道:“如今的衛家,就是朝堂一場賭局。如今大多數人都將籌碼壓在了另一邊,沒有人肯壓衛府,可是如果有人壓了衛府,那就是一人獨佔了所有收益。”

謝太傅正在喝茶,秋雨帶含,熱茶在空氣中凝出升騰的霧氣,遮掩了謝太傅的面容。

“太傅,”楚瑜神色鄭重起來:“若此番能救的七郎出獄,我衛家可許給太傅一個承諾,日後有任何事,衛家可無條件讓步一次。”

謝太傅點了點頭,抬手示意楚瑜隨意。楚瑜回到屋中換了一件素衣後,回到大堂來,這時大堂中只剩下謝太傅,其餘人都已經被謝太傅屏退下去,僅有蔣純站在門口,卻也沒有進來。

謝太傅沒說話,似乎還在思索。楚瑜繼續道:“太傅若是賭贏了,所得的,便是聖心,是衛府這個絕對可靠的盟友。而太傅若是輸了,太傅乃陛下之師長,以陛下的性子,並不會對您做出什麼,不是嗎?”

此刻楚瑜身上全是泥水和血,只是她態度太過從容,竟讓人忽視了那身上的狼狽之處,全然未曾發現原來這人早已是這副模樣。

謝太傅神色有些動搖,楚瑜盯著他,語調頗為急切:“太傅,這一場豪賭,穩賺不賠。”

說話間,三人來到大堂。脫鞋踏上長廊,步入大堂之中後,楚瑜招呼著謝太傅入座,隨後同謝太傅道:“太傅稍等,妾身稍作梳洗便來。”

聽到這話,謝太傅笑了笑。

楚瑜抬手將前方擋道的樹枝為謝太傅撥開,聲音平穩:“人皆有心,五少夫人本也是性情中人,撥雲霧見得本心,無需在下多說。”

“楚家大女,”他抬眼看她:“你與衛世子並沒有什麼感情,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

聽聞這話,謝玖手微微一顫,她垂下眼眸,掩住心中慌亂。謝太傅淡淡瞟了她一眼,眼中未見責備,只是道:“她向來善於為自己打算,今日讓我頗為詫異,倒不知少夫人是如何說動這丫頭的?”

“為了良心。”楚瑜平靜開口,聲音中卻帶著不可逆轉的堅定。

謝玖一直跟在謝太傅身後,為謝太傅撐著傘,等入了庭院,謝太傅慢慢開口:“謝玖來我府中找我時,我本以為她是來求我助她。”

“這世上總有人要犧牲,犧牲的人是英雄,我不能成為英雄,那我至少要護著這些英雄,不墮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