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的事情,禾山都已经为她做了。
他做不到的,后来又用另一个身份陪着她,实现了曾经对她的许诺。
穗岁就这样失神落魄地走了很久,在她漫无目的地走到旸谷前的时候,心口突然一紧,觉察到体内浩瀚的神力在慢慢流逝,心中便知阚南荀下的判卷已经生效,她随时都可以下人界去寻黎岄。
她已经等不及见到他了。
穗岁心中忽然有一些欣慰。
从前她站在黎岄的角度上去审视神界的时候,总是会很难压抑心中对神族的不屑,认为他替神族做了那么多,却受到了如此不公平的待遇,甚至除了姜林晖,几乎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地为他着想。
可事实并不如她想的那样,原来还有那么些人愿意为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只求能给他一个平安。
他爱天下苍生,便值得被苍生所爱。
……等一下。
原本穗岁正要施法前去人界,却在这个念头划过脑海的一瞬间停下指尖动作。
黎岄他不是一个会为某一个人放弃心中大义的人,他元神所化的禾山也一定不会。
禾山可以怜她,同情她的遭遇,试图将她从苦难中拯救出来,唯独不可能为了她放下自己镇守孽海的职责,任由鲛魔威胁到人族与神族。
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但黎岄绝对不会。穗岁无比坚信这一点。
刚才阚南荀说什么来着?在下人界历劫之前,黎岄去见了扶桑。他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去见一次扶桑?阚南荀又为什么要像在暗示什么一样,隐晦地提点她这句呢?
穗岁神色明锐地看着十尺之外的旸谷,伸手挥开山,然后提起裙摆,拾级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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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
穗岁仰头看着那一望无际的茏葱,说:“您又要说在等我吗?”
“是啊。”扶桑低低地笑开,“等你来问出心中所惑。”
穗岁似乎迟疑了有顷,才出声发问:“这一切都是您安排的,对吗?”
扶桑笑而不语,等着她把话说完。
“我也实在想不出这世间还有怎样高深的术法,能超出天规寰宇准则,叫殿下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卷入人界。”穗岁说,“思来想去,唯有一样事物能做到这点,便是凌驾于世间所有生灵之上的……天道。”
微风抚过枝头,发出阵阵萧飒的响声。扶桑并未即刻作答,静谧地立于天地间,宛若一个老者,慈祥地凝视着面前这个无所畏惧的后生。
良久,它才说:“曾经有一个人也问过我同样的话。”
他说:“封存神界,任由天地混沌,万灵苦不聊生,昏暗中生出恶与乱,又延绵至今日……这一切都是您安排的,对吗?”
当时扶桑回答:“孩子,我若说是,你当何为呢?”
“为什么?”黎岄亲耳听见这惊世骇俗的答案后,神色却不见丝毫异样,“为什么给予鲛魔超出其它种族的进阶能力,允许人族生出超越天地准则外的愿力,又为什么……给我祝融神相以制衡,却不给我足够压制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