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抓住徐清盏的手腕,身子向下滑,想要给他下跪:“徐大人,求你立案吧,哪怕最后查出来是我疯了,是我诬陷,要我蹲大牢,我也认了,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给我那可怜的孩子一个机会……”
她的姿态卑微到尘埃里,那份破釜沉舟的母性却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徐清盏手上使力,在她的膝盖就要接触到地面时,把她提了起来。
“既然如此,请夫人随我入内,详细陈述案情。”他说着又侧吩咐身后的锦衣卫,“去请漕运总督顾远山顾大人过衙一叙。”
“是。”一名锦衣卫应声而去。
徐清盏回头看向眼中燃起希望的顾夫人,面无表情道:“顾夫人,从此刻起,你要对你说出的每一个字负责,北镇抚司的案宗一旦立下,便再无儿戏。”
顾夫人直到这时才像突然回了魂一般,紧张又忐忑地看着他,松开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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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徐清盏冷声道。
顾夫人立刻摇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不反悔,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后悔。”
徐清盏不再多言,转身向那庄严的朱漆大门走去,步伐依旧沉稳,神情依旧冷漠,唯有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一丝他内心的波澜。
顾夫人望着他挺拔冷硬的背影,慌忙用帕子擦了把脸,破釜沉舟地跟了上去。
她知道,一旦踏入这扇门,便再无回头路。
就当她自私,就当她疯癫吧,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既然徐清盏不相信自己是她的孩子,就让他自己去查,他自己查出来的结果才最可信。
就算最后查出来他不是她的孩子,至少也能帮她把当年的事查个水落石出。
她已经等了十五年,熬了十五年,她熬不下去了。
她必须在死之前知道孩子的下落,否则她死不瞑目。
徐清盏领着顾夫人去了自己的值房,让她在书案对面坐下,自己亲自铺纸研墨,给她做笔录。
“顾夫人,请讲吧!”他缓缓开口,没有铺垫,也没有感情。
顾夫人也不啰嗦,直接讲了起来。
从十五年前姑苏城的花灯节讲起,讲她五岁的儿子如何在灯市上走丢,讲她们如何在城中寻找,讲官兵如何在各个路口和渡口布控,讲她们家每个人都是什么反应,讲她们这些年都找过哪些地方,见到过多少为了赏钱提供假信息的人,又见过多少自称是她儿子前来认亲的人。
十五年间,这些话她已经和无数人说过无数遍,已经可以倒背如流。
别人只以为她唠叨,却没人能切身体会到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
徐清盏起初一直面无表情,记着记着,心绪便开始不受控制地起伏波动。
好在他是个理智的人,不会因为一个妇人的哭诉就影响判断。
北镇抚司的大牢里哪天不死几个人,他对别人的悲欢离合早已麻木。
他搁下笔,冷冷打断顾夫人的讲述:“夫人,恕我直言,根据你所描述的过程来看,一切都很正常,你们全家人的反应,跟其他任何丢了孩子的人家都一样,你丈夫也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如果你想凭这些话就把他攀扯进来,根本不现实,如果你的目的是为了接近我,引起我的注意,让我相信我就是你丢失的孩子,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顿了顿,好意提醒道:“这件事到目前为止还没人知道,你现在撤诉还来得及,再往下,可真的要影响到你丈夫的前程了。”
顾夫人被他戳穿心思,有片刻的慌乱,又因着他说不可能相信他是她的孩子,难过得再度红了眼眶。
“我不撤诉,不管你信不信我,认不认我,我都不撤诉。”
她态度坚定,据理力争:“我不是和你说了吗,那天我本来也要和孩子一起去的,但我突然头风作,头痛欲裂,我丈夫就和妾室一起把孩子带去了灯市,这难道不是可疑之处吗?
当时那妾室的儿子才两岁,她嫉妒我儿子是嫡子,比她儿子受宠,比她儿子待遇好,她完全有可能买通什么人,给我下一些诱头风的药,趁我不在对我儿子下手。
我儿子不见了,她儿子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我丈夫就算知道是她,为了让她抚育那唯一的孩子,也会极力为她隐瞒罪行。”
她停下来,殷切地看向徐清盏:“如果你是我的孩子,我所说的就是你的遭遇,你被人算计,与亲娘骨肉分离,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才有幸活下来,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害了你吗?”
徐清盏有瞬间的动容,随即又恢复平静:“这只是你的猜测,并且这些年你一直暗中求证,不也没找到任何证据吗?”
“我……”
顾夫人还要说话,值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随即门被敲响,有人在外面禀报:“大人,顾远山顾大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