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家小狗在……啧,不能想,一想就没完没了了。
按捺下心底浮起的思念,温子曳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当前,绕着阻隔的围墙走了一圈,边观察,边思索方案,还没完全确定好计划,意外就出现了。
——一直随身携带的接收装置忽的剧烈震动起来。
自从降落在K-210星后,这东西就失去了效用。宇宙波聚焦的范围很广,几乎覆盖了整个星球,在太空中能够指引方向,但到目的地后却无法精准定位。
而现在,它却反常地发出强烈信号,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
他现在距离发射源头十分之近,接收器无法负荷了。
唐究果然就在芬里尔!
温子曳将接收装置攥在手心,很快确定了一个大致方向。
那居然并不在核心区域,而是在……脚下!
没有停顿地,他立即想起唐究在中央星的那个地下实验室。
扫视周围,与记忆中烙印的实景一一比对,不难发现,虽然景观不同,但布局几乎一模一样。
再浅显不过的暗示,温子曳马上知道了通往地下的机关和通道在哪里——当初,作为唐究罪状的证明,方方面面的细节都有所披露。
他走到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块前,蹲下身,在上边摸索了一会儿。
只听“咔嚓”一声,脚下顿时传来失重感,地皮急速下沉,头顶的光线不断远去,直到坠落停止,才完全闭拢。
一片黑暗中,温子曳朝前踏出一步。
他闻到潮湿的泥土和花香气味,听见流水潺潺,鸟雀啁啾。
微弱的荧光朝他晃晃悠悠飞来,他下意识伸出手指,让那小家伙停靠在指尖。
伴随人类轻微的呼吸声,荧光闪烁,忽明忽暗。
接着,周围浮现了更多的光点,或是分散、或是聚拢,组成照亮前路的一盏盏灯。温子曳终于看清了地下的风景。
他正站在一个溶洞的洞口,钟乳石倒挂在头顶,晶莹剔透。
不知名的藤萝爬满了墙壁,灌木丛也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茁壮生长着,它们的色泽和寻常植物不太一样,多数呈现蓝色、紫色,甚至是浅浅的白与粉,和五彩斑斓的结晶矿混在一处,令整片空间呈现出童话般的梦幻。
温子曳沿着石笋、晶石与植株交替生长的这条石子小路往里走,越往里,越宽阔,迎接他的是各色千奇百怪的蘑菇。
有些长得和树一样高大,垂下柳条似的菌丝;有些挤挤挨挨成一团,没有根,在地面滚来滚去,被尾翎极长的鸟雀追着啄食。
一汪绿湖躺在这幅画卷正中,剔透宛如玉璧。
湖中更是栖息了无数动物、植物、微生物,共同组成了这片生态园的一部分。
因从小被灌输各个领域的知识,温子曳鲜少陷入无知的境地,但此刻入目所及,一大半他都叫不出名字、说不出所以然来,不免有些惊奇地打量着四周。
他突然想起来——在失踪前,唐究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生物学研究员。
直到在湖中央看见一个与风景格格不入、乱七八糟拼接起来的金属装置,温子曳才仿佛从童话回到了现实。他走近那个装置,手中的接收器不堪重负,发出一道崩裂声。
这就是唐究发射宇宙波的装置?
温子曳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不过是一个巨型的波长转换器,而真正的宇宙波,来源于深邃湖底天然形成的回音。
难怪在科技这样落后、资源也无比贫瘠的星球,对方还能找到办法向外发送信号。
他一时间竟不知该惊叹唐究的天才,还是该感慨自然的鬼斧神工。
“有人吗?”温子曳提高声音,“唐究,你在这里吗?”
询问除了惊起几只飞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温子曳蹙起眉,不在么……
他绕过那泊绿湖,走上对岸的小山坡。
坡上花海荡漾,踩上去时,小腿肚都淹没在长长的茎叶中。行动间,鲜花倒伏,连绵成一浪一浪的波涛,香气浓郁。
波涛传递的尽头,一间木屋亭亭而立,往下俯瞰,生态园尽收眼底。
木屋没有上锁,温子曳推开门走进去,愣了一下。
隔着玻璃舱,一个俊美至极的男人阖目睡在床上,白发逶迤,甚至垂落到了地面。
看起来许久没有剪过了,但并不见脏,像是被精心养护过,与已经有些枯槁的肌肤不同,仍流淌着月华般的光辉。
各种由破烂拼接成的装置摆满床周,尽可能维系着男人的生命。
遗憾的是,尽管看得出尽了最大努力,也无法挽回对方风烛残年的魂火。
就肌肉的萎缩状态来看,他已经濒临死亡,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温子曳深深吸了口气,为男人熟悉的面容、与祁绚骨相相似的那张脸。
……是祁治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