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
他朗声道,“我是成六,这几十年来芬里尔的代理首领,今后的首领。”
“也许有人目前对我还不能服气,认为我不配领导所有人,无法与祁先生相媲美。这不要紧,就像当初也有许多兄弟质疑我无法代替祁哥管理芬里尔一样,我会用时间和事实向你们证明。”
台下人群攒聚的湖面似乎泛起一汪涟漪,成六垂下头,发自肺腑地感叹:
“说实话,我真的没有想过这天。在决定攻打东养殖场时起,我已经做好全军覆没的准备了。”
“这个世界荒诞、冷漠、充满绝望。多少年来,我们、以及我们的同胞们整日生活在不公的动荡中,被驱逐、被追杀、被囚禁、被豢养……我们的人格不被承认,尊严当成畜牲一般践踏!”
“更可怕的是,他们将此称作‘正确’,甚至很多兽人都曾习以为常,以为这就是‘正确’,麻木地苟延残喘。”
成六闭上眼,眉宇紧皱:
“下令时,一个兄弟问我,一定要这么做吗?很可能有来无回,芬里尔在下水道的日子并不非常难过,为什么不继续这样下去?”
“好问题,”他睁开眼,“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就像从来没有人回答过我的‘为什么’一样。”
“无数次,我无数次地问自己,为什么我们会被这样对待?”
“只因为我们是兽人,因为我们生来拥有强悍的身体,就该过这种生活吗?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每天都生活在困苦与恐慌之中?”
“究竟是谁标榜了它们的正义?谁赋予它们制裁兽人的权利?谁塑造了如此畸形的社会?”
“我们所承受的伤痛,难道是理所应当?难道我们是有罪的,所以必须忍耐残酷的命运?难道我们一辈子、世世代代,都只能不成人样地活着?”
成六捏紧拳头,近处的人甚至能够瞧见手背凸起的青筋。
他将这枚拳头横在胸前,狠狠敲击在自己的胸膛上,迸发出宛如从灵魂深处激荡的烈焰:
“不!”
“如果要我遗忘这股愤怒,将就地活下去,我宁愿死在枪林弹雨下,带着我的愤怒去地狱继续叩问!”
“我相信你们也一样——没有任何人生来就是奴隶、就是牲畜——正是清楚这点,你我才会站在这里,正是清楚这点的人聚在一起,才有芬里尔!”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当然,我也许不是非常优秀的领袖。”
“但我向你们宣誓,直到这条性命的尽头,我都会为了兽人能在这片土地上堂堂正正地活着而挣扎!再狼狈、再难看、再艰辛,芬里尔也不会停止怒号——即使我们只是卑微的老鼠,无数只老鼠也能汇聚为顶天立地的巨狼!”
“不必依靠任何人,今后,就用我们自己的力量。”成六举起剑,剑尖指天,“从恶徒手里解放我们生活的这颗星球。”
“共勉!”
最后一个字铿锵有力地落下,兽人额头渗汗,急促喘息。
眼前的湖泊静如止水,漫长的寂静过后,骤然涌起泼天的浪潮。
“——!!”
无意义的呐喊声嘶力竭,伴随着连绵不绝的掌声,成为新任首领诞生的礼赞。
“不错的致辞。”祁绚鼓着掌,低头微微一笑。
再抬头时,他敛去面上的动容,上前接过成六手中的礼仪长剑。
“接下来,我将暂留芬里尔,辅佐成首领对抗议政局。如无异议,继任仪式到此……”
“谁说没有异议?”
一道嚣张的声音打断了未尽之言,众人望去,只见人群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鹤立鸡群的白发男人。
瞧见他面容的那一刻,成六不免一顿,芬里尔的元老成员失声高呼:
“祁哥?!”
“他可不是你们的祁哥。”
祁绚跳下仪式台,在退散开来的人群中走到男人面前,两双色泽不一的紫瞳遥遥相对。
涅槃宫主曾使用过的,那具本属于祁治吟的身体又一次站在面前,里头装着的是谁,不言而喻。
祁绚冷冷道:“不过是个披着他人皮囊为非作歹的恶心东西罢了。”
“这句话,原路奉还。”
男人讥讽一笑,“我不是本人,难道你就是吗?”
“真正的祁绚根本不在这里,不是吗——冒、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