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缓缓驶入镇中,青石板路两旁,招魂幡在风中簌簌作响。几乎每隔几家,户门前都挂着白幡,有些幡布还很新,显然是最近才添的丧事。
方二爷面色阴沉如铁,拳头不自觉地攥紧:“让刘翁见笑了。这次争斗比往年惨烈数倍。”他声音沙哑道。
刘翁拍了拍腰间烟袋,浑浊的眼中透着看透世事的淡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朽这把年纪还在外奔波,不也是为了阿斐那丫头?”
他望向远处几个正在玩耍的孩童,“这些战死的后生,哪个不是为了一家老小豁出性命?”
暮色中,招魂幡猎猎作响。
刘翁突然压低声音:“若方家真能拿下整条矿脉”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镇中央那栋最气派的宅院,“眼下这些牺牲,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罢了。”
杨云天靠在驼车上,冷眼旁观这一切。他注意到镇中修士虽多,但修为最高不过筑基中期。
那些招魂幡上残留的气息显示,死者大多是炼气修士。
比较让杨云天摸不透的便是,这座看似繁华的城镇,竟连一个结丹修士的气息都不存在。
“放开我!我要给五哥报仇!”
一声稚嫩的怒吼突然打破街市的平静。
只见一个八九岁的胖小子,手持一柄流光溢彩的极品法剑,正拼命挣脱几名护卫的阻拦。
那法器价值不菲,与孩童矮小的身形形成鲜明对比。小脸上泪痕未干,却满是倔强。
“六郎!”方二爷厉声喝止,“你五哥的事已经让你爹痛不欲生,难道你也要——”
话音未落,一位素衣妇人踉跄追出,一把将孩童搂入怀中。
她浑身颤抖,泪落如雨:“娘就你们两个孩子啊你若再有个闪失你让娘还怎么活啊!”哽咽的话语戛然而止,化作撕心裂肺的恸哭。
杨云天冷眼旁观,指尖轻叩车板。
那孩童手中的极品法剑,在这偏远之地堪称稀世珍宝。
更令他注意的是妇人腰间若隐若现的玉佩——那分明是某种高阶禁制的载体。
一个筑基家族,哪来这些珍贵物件?
街心突然安静下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一位面容肃穆的中年男子在众护卫簇拥下大步走来,腰间悬着的家主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场众人纷纷躬身行礼,连方二爷都低头退到一旁。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小男孩脸上。
那男子显然是方家家主方升,只见其怒目圆睁:“报仇?就凭你这炼气二层的废物?”
他手指着镇上的招魂幡,“看看这些白幡!我方家已经丢不起这个人了!滚回去修炼!”
小男孩脸颊迅红肿起来,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哭出声。
那妇人突然扑上前抱住方升的腿:“老爷!都是妾身的错!求您——”
“你当然有错!”方升一把甩开妇人,“若非你平日对五郎百般溺爱,他怎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他指着满街白幡,声音颤,“这些丧子之家,哪个不是拜你那逆子所赐?!”
泄完怒火,方升这才注意到路旁的刘翁一行。
他整了整衣襟,抱拳道:“让刘翁见笑了。今日家中唉,实在不便待客。”他转头对管家厉声道,“带贵客去安置!明日我亲自登门赔罪!”
说罢,方升带着一众护卫匆匆出镇,背影透着几分仓惶。
杨云天斜靠在驼车上,趁着众人还在街边驻足时,指尖在袖中轻弹,一道无形丹元已悄无声息地缠上方升的衣角。结丹修士的手段,岂是这些筑基修士能察觉的?
随后随着众人来到那中,选了个僻静的柴房以疗伤为由独自住下。
待众人安顿妥当,他掐诀念咒,周身骨骼出细密的“咔咔”声——转眼间已化作一个佝偻老翁,灰白须,皱纹纵横,连气息都变得浑浊不堪。
七十里外的荒山脚下,方升驾着遁光落在一处新开的矿洞前。
烈日当空,几个黑黝黝的洞口像张开的巨口,四周散落着开采工具,却不见半个矿工身影。
不多时,天际划过数道遁光。
三队修士分别从不同方向赶来——北面修士清一色玄色劲装,腰间悬着青铜罗盘;东面众人披墨绿斗篷,袖口绣着银色藤纹;南边队伍最为奇特,每人脸上都戴着兽骨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