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守卫跌跌撞撞地闯进来,禀报密室中的灵石不翼而飞时,方升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都浑然不觉。
他缓缓放下茶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沉寂七年的漆黑令牌。
整整一日,方升都如坐针毡。
族中子弟们见他频频望向天际,还以为家主在担忧矿脉之事。
直到夜幕低垂,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卧房,望着窗外那轮血月,终于下定决心——若明日再无消息,便动用令牌。
这七年间,方家早已今非昔比。
虽然此界修士无法直接吸收灵石修炼,但凭借矿脉带来的庞大资源,方家在炼器、丹药等领域突飞猛进。
当年悬挂人头的惨状震慑四方,周边家族纷纷来投,就连那几个在百战玄门担任长老的世家,如今也要给方家三分颜面。
方升刚转身欲歇息,猛然瞥见床榻边静立着一道黑影,惊得他浑身寒毛倒竖。右手本能地按上刀柄,却在电光火石间注意到黑影腰间那枚熟悉的玄铁令牌。
“前辈?”方升急忙收势,抱拳深施一礼。
冷汗顺着背脊滑下——能悄无声息潜入他卧房的,放眼整个西界也找不出几人。
那木傀静立如枯木,粗糙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方升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小心抬眼打量,顿时心头剧震。
这具傀儡通体呈青灰色,表面布满天然木纹,竟似活物生长而成。
更可怕的是,它周身散的灵压竟隐隐压得他喘不过气。
“筑基后期不,近乎圆满的威压”方升喉结滚动。
作为炼器世家之主,他自然看出这绝非普通傀儡——无需灵石催动,自成循环的灵力流转,简直闻所未闻。
突然,木傀胸口亮起七个幽绿符文:
「明日午时,后山一叙」
字迹未消,傀儡便如枯木逢春般舒展枝丫,转瞬间化作一丛青藤没入地缝。
方升急忙俯身探查,却连半点木屑都未留下,唯有窗前月光如水,映得那枚漆黑令牌泛起森冷寒光。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方升便已披衣而出。一夜未眠让他的眼角布满血丝,握着令牌的手掌时松时紧。
穿过回廊时,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练武场上,一杆赤焰长枪如火龙狂舞,枪锋过处空气扭曲,火星四溅。
那青年赤裸的背脊上,暗红色的火纹随着枪势明灭,正是将方家《焚焰枪诀》练至“燃纹”境界的特征。
“给爹爹请安。”青年收枪而立,枪杆插进青石板的瞬间,竟将周围三尺内的石板烧得通红。
方升望着这个曾经疼爱的六郎,喉结微微滚动。自从五郎惨死,这孩子就像变了个人,每日寅时便来练枪,可父子间再不复从前把臂练武的亲密。
“嗯。”方升淡淡应了声,脚步未停。
擦肩而过时,他瞥见儿子手臂上新增的灼伤——那是修炼《火骨功》到第五层必经的“火毒蚀体”,心头突然如被烙铁烫过。
远处矿场传来风箱的呼啸声,方升握紧腰间令牌,小臂上盘踞的火龙刺青突然亮起红光。
“修仙世家”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在那位眼中,方家这些焚金熔铁的功法恐怕与灶火无异。但为了族中这些在晨光里挥汗如雨的儿郎,为了祠堂里那些被香火供奉的牌位,就算要被真火焚身,他也要从那人嘴里挖出突破桎梏的秘法!
山道上热浪扭曲着空气,方升离去的背影如同燃烧的炭块。
练武场中,六郎的枪势突然一滞,一滴泪水还未落地就被枪身蒸成白气,混入漫天飞舞的火星里。
方升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达后山的,却没想到第一缕晨光才刚刚穿透山岚,就看见那位神秘老者独坐潭边,手持一根青竹钓竿,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细碎的涟漪。
“来了?”老者头也不回,只是用钓竿指了指身旁早已备好的另一副渔具。方升会意,轻手轻脚地在旁边石凳上坐下,学着老者的样子挂饵抛竿。
晨雾渐渐散去,潭水映着朝霞泛起金光。奇怪的是,明明同样的钓位、同样的鱼饵,老者那边浮漂纹丝不动,方升的鱼线却频频颤动。
不到半个时辰,他的鱼篓里已经装了七八尾肥美的银鳞鱼。
“许久不钓,技艺都生疏咯。”老者突然摇头自嘲,将空荡荡的钓竿收起。
方升握着刚钓起的鱼不知所措,却见老者忽然展颜一笑:“莫紧张,老夫约你来本就不是为了钓鱼。”他指了指天边刚过树梢的太阳,“谁让你来得这般早,我只好临时改主意准备午膳了。”
篝火“噼啪”燃起,老者熟练地刮鳞去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