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鼻唇舌的封锁和束缚,在哀嚎、哭喊、怒斥以或者哀求之中松脱一线。
“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了。”
季觉抬起头,看着眼前一张张扭曲的面孔,最后发问:
“他的名字。”
一个小时后,季觉走出了工坊。
关闭的门扉之后,黑暗里,只有一片死寂。
苍白的灯光照耀下,照亮了他面孔、双手和身上的血液,一层叠一层,蜿蜒流下,渲染出一片又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就好像走神了一样,他熟悉的走向了洗手台,遵照着标准的操作流程,完成作业之后的洗手和清洁。
丝丝缕缕的血色在水的冲刷之下晕染开来,从白瓷上划过,消失在下水口中。
在镜子的映照里,十指、双手、脖颈,头发和面孔,所有的残留渐渐无踪,只有脸上,那一道烧伤的疤痕依旧泛红。
不论如何用力的搓洗和擦拭,都无法去除,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血色从指尖晕染开来了,同样的猩红和鲜艳,却又那么刺眼,肆意蜿蜒,带来一阵阵生涩的钝痛。
那一瞬间,季觉疑惑的垂眸,凝视双手。
许久,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他自嘲一笑,“这是我的血啊。”
“先生,你还好么?”
有星星点点的光芒从季觉背后浮现,汇聚。
季觉抬起眼睛,看向镜面里的投影。
啪!
那一瞬间,崩裂的声音从镜面之上浮现,裂痕蜿蜒交错,割裂了那一张倒影之中的面孔。
面目全非。
就像是从漫长又昏沉的梦中忽然惊醒了,于是,在裂隙的蜿蜒之中,渐渐恍然。
前所未有的平静之中,思绪流转。
播种者、漩涡之下、焰潮之祸、无忧公、白邦之孽、狼巢……
明明应该怒不可遏的才对,明明应该愤怒咆哮,悔恨癫狂,可此时此刻,从他内心之中涌现的却只有难以言喻的欣喜。
如此轻松。
他闭上了眼睛,无声发笑。
“我很好。”
“不,你不好,先生。”
灵质的投影变幻,迟疑着,凝视着他,目不转睛:“你……很难过。”
“或许呢?但这和喜悦并不冲突,对吧?”
季觉满不在乎的摇头:“我生命中最大的问题和迷惑,在今天,得到了解答。
我只感觉……可喜可贺,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命运如此吝啬,让他在彷徨和痛苦里挣扎至今。
可命运却又如此慷慨,赐予了他最终的解答。
何其有幸!
自己一生所遭遇的苦难,竟然都有原因……
不再是无从报复的灾厄和不幸,而是切实存在于某处,绝不会辜负这漫长等待的仇敌!
他为此而欢欣鼓舞,乐不可支。
快乐到,想要将整个世界焚烧成灰烬!
寂静里,季觉咧嘴,再无法克制这一份汹涌狂暴的喜悦。
只有一缕蜿蜒的猩红从疤痕中流下来,像是未烧尽的眼泪一样,无声的滑下,仿佛落向深渊。
并没有深渊。
因为有一只冰冷的手掌抬起了,展开了简陋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将它接住了。
握紧。
伊西丝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