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历年月日亥时二刻
昏暗的灯光映衬着一张冷然无瑕的面庞,可它不仅懂得映衬美,也懂得诉说疲累。
夜无寒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笔,对于李世民的事,他本就花费了大量精力,又加班忙碌之前未尽的工作,一时有些心烦意躁。
但他似乎并不感到困倦,只是烦躁。
敏锐地,他感觉到了这股烦躁。
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工作,往往事倍功半。
夜无寒深知这个道理。
于是他便换上一身衣裳,打算出去走走。
近日极夜教的众人都已放了假,昨日秋本九泉和华灵清也已乘上各自的车返乡去了。
唯独剩下夜无寒一人在工作,不过身为一教之主,这也理所当然。
……
夜无寒从后花园地下室的楼梯走上来,刚拿出钥匙要打开地下室的门,就已经听到了外面淅淅沥沥的声音。
“嗯?下雨了吗?”
他重新走下地下室,从一个柜台旁挂着的一排伞取下一把墨黑油纸伞,随后才打开地下室的门,来到后花园,走进夜王馆,离开夜王馆。
“夜兄?这么晚了去哪里?”
身后的房梁上传来陈林的声音。
夜无寒的目光撞进一片清辉里时,雨丝正借着月光舒展成透明的丝绦。
檐外雨势未歇,却在那青年身周凭空折转,仿佛有层无形的屏障托着千万颗雨珠,任它们在三尺外碎成银雾,他那袭红白长衫却始终熨帖如染,衣角连半点潮痕也无。
银白长垂落如月华凝成的瀑布,几缕被风卷着拂过肩头,竟比檐角漏下的月光更显清冽。
背持的长剑在月色里流转,似有流萤沿着纹路游走——那不是剑在光,是他周身散出的气息,让周遭的雨、月、风都成了陪衬。
他就那样静立在房梁上,半垂的眼睫投下浅淡的影,明明身处雨幕,却像站在云端看人间雨落。
雨点击打瓦檐的声浪在此刻忽然低了下去,只剩月光漫过他梢的轻响,连空气里的湿意都仿佛被那柄未动的剑滤成了清露,沾不上半分俗尘。
这哪里是檐下避雨的过客?
分明是月光裁成的骨,雨水淬过的魂,长剑为心,清风作袍。
纵使雨帘如织,也遮不住那身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疏朗——是剑仙的孤高,也是看透人间风雨的淡然,仿佛这天地间的雨与月,都不过是他剑穗上偶尔拂过的流光。
“出去走走。”夜无寒淡声道。
“需要我陪你吗?”陈林问道。
“不必了,我喜欢独赏雨夜。”
夜无寒说罢撑伞而去。
他的身影在寒风之中,尽显孤绝。
陈林在,夜无寒品悟不到它的美。
油纸伞面承着雨珠,每走一步便有银线簌簌坠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响,倒像是替这沉默的背影敲着拍子。
风卷着雨丝斜斜扫来,掀动他衣袍边角,却连半分暖意也卷不走——那背影里的冷,是浸在骨子里的,比这秋夜的雨更清冽,比檐角的月光更孤高。
渐行渐远时,伞骨在雨幕里支起一道孤影,像水墨画里被浓墨晕开的一笔,边缘却又被月光描得分明。
雨还在下,月光却似更亮了些,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铺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随脚步轻晃,倒像是与这雨夜签下了无声的契,独来独往,自成一方天地。
直到那抹伞影拐过巷口,融进更深的雨色里,只余下雨打芭蕉的声,和空气中残留的、属于孤独的清寂。
仿佛这雨夜本就为他而生,无需旁人共赏,便已美得惊心动魄
人间独行烟雨客,墨衣轻敛夜尘风。
月叩油伞低声问,淅沥青阶孤语灯。
长安深巷犬初静,漾波小桥秋知意。
妄谓此身同清风,骨寒催醒万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