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部落,大祭司的石屋内。
狭小的屋子里挤了十余人,空气凝滞得如同冻结的冰湖,中央的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在每一张写满忧虑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站着的多是些衣衫褴褛的女子,她们低垂着头,沉默中弥漫着无形的哀伤,好几人眼眶通红,强忍着呜咽。
门口处,正是那两位刚经历风雪的雪姑,瘦高的女子紧紧搂着那个年纪尚小的少女。
手持冰杖、身形佝偻的大祭司早已跪倒在火堆前,那张带着岁月沧桑的脸上刻满了凝重,干裂的嘴唇不断开合,用古老而沙哑的语调,一遍又一遍地向跳跃的火焰虔诚低语着“伟大的风雪之神护佑阿尔盖布和雪姑乌苏平安归来……”
那位年纪不大的少女雪姑从进门起就一直在低声啜泣,瘦弱的肩膀不住地颤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在她冻得红的脸颊上留下湿痕。
哭声在这死寂的石屋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碎,让本就凝重的气氛更显压抑,身旁的瘦高女子不断轻拍她的后背,低声安慰,却收效甚微。
“高娃,别哭了!”
一声带着威严和些许不耐的呵斥从人群中响起。
说话的是站在大祭司身后的一位成熟女子,约莫三十岁年纪,虽同样衣着单薄破旧,身段却明显比其他雪姑要丰神绰约一些,眉眼间带着历经风霜的成熟与刚毅,此时正眉头紧锁,板着脸看向门口的女孩。
然而,这声呵斥非但没止住哭声,反而让名为高娃的少女更加委屈,抽噎得几乎喘不上气。
成熟女子见状,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语气不得不放缓了些,带着一种现实的残酷:“你在这里哭干了眼泪又有什么用?除了扰乱大祭司的祈祷,还能做什么?若是惹怒了神灵,他们才真就回不来了。”
此话一出,少女高娃的哭声猛地噎住,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硬生生将后续的呜咽和眼泪都憋了回去,只余下一双水汪汪的淡紫色眼眸。
石屋最阴暗的角落里,那个盘腿而坐,一直“翻白眼”的枯瘦长男人猛地闭上了双眼,当他再次睁开时,那双骇人的眼白已然消失,恢复了正常却深不见底的灰眸。
“瓦拉,情况怎么样?”几位离得近的女子雪姑迫不及待地围向角落里的枯瘦男人,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和最后一丝希望。
枯瘦男人没有立刻回答她们,那双刚刚恢复正常的眼睛越过众人,直直看向依旧跪在火堆前、背影佝偻的大祭司,声音低沉而沙哑:“大祭司,我带着他们到达了雪姑乌苏踪迹消失的地方,最后‘看’到…他们朝着北方更深处的风雪里走去了。”
气氛陡然凝滞。
跪在火堆前的大祭司祈祷声音戛然而止,她干瘦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猛地向前倾覆,跪伏在了火堆前,沉默不语。
人群中,终于有女子再也忍不住,出了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如同传染一般,很快连成一片,更多的人则开始低声喃喃着乌苏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将她唤回,那位先前呵斥高娃的成熟女子也默默垂下了头,紧咬着嘴唇,不再一言。
门口,那瘦高女子将哭成泪人的高娃紧紧搂在怀里,两人脸上都写满了彻底的绝望和哀恸。
石屋木门被猛然推开。
一个带着满身风雪却神情激动的族人冲了进来,几乎是吼叫着宣布:“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角落里的长男人猛地抬起头,枯瘦的脸上满是惊疑不定:“谁回来了?”
那族人激动得语无伦次,脸上因为兴奋和寒冷涨得通红:“是、是那两位大人!他们把雪姑乌苏也带回来了!就在外面!”
此话一出,满屋皆惊。
枯瘦男人不可置信道:“这么快?可是——”
“祖灵保佑!”佝偻老妪直接出声打断,再次五体投地般拜伏下去,身躯不断颤抖。
门口瘦高女子和流泪少女已经推开那报信的族人,冲出了石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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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当归一鼓作气向前猛冲了十几步,预想中的阻碍或异象并未出现。
他猛地停下脚步,环顾四周,依旧是铺天盖地的狂雪,依旧是能见度极低的混沌苍白,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一脸坚定的少年脸上泛起疑惑。
难道判断错了?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秘境入口?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心猛地一沉,身后空空如也,方才还站在那里的峨眉,以及那头巨大的冰原狼,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好像真的进入了什么地方,可又好像根本哪里都没去。
他立刻转身,凭着记忆朝着来时的方向快折返,试图退回“边界”。
然而,没走多远,他的心忽然一紧,周围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除了风雪之外,什么都没有了,之前那片具有着明显违和感的区域此时也完全恢复正常,再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强迫自己停下脚步,屏气凝神,开始仔细感知周围,之前那股浩如烟海的神力气息此时像是消散开来,弥漫的四处都是,却变得虚无缥缈,杂乱无章,难以捕捉,更无法指明方向。